形骸心下著惱:“這法門與當年星辰派如出一轍,他們將自家人性命視若無物,當真卑鄙可恨。”又聽洞窟內兵戈交鳴之聲大作,于是趕去查看。
洞內石壁上懸著火把,將洞內人物景象照得清清楚楚,形骸見燭九正與十人相斗,他身形靈動,動向難測,那十人瞪目大喊,刀鋒閃著綠火,一招招重劈狠砍,卻碰不著燭九半點。
形骸心知燭九脾氣古怪,若出手相助,不知他樂不樂意,于是不動聲色,在暗處觀看,預備隨時救援。他看燭九揮舞長劍之力,雙足移動之速,龍火功似到了第四層,但左眼似藏有極強異術,令他劍術凌厲無比,劍招精準剛強,那十人全是高手,但燭九仍占了上風。
剎那間,燭九目現紫光,長劍也紫芒綻開,朝前一刺,破開一漢子刀上綠火,刺入此人咽喉,那紫芒繼續穿梭,又刺破另一人額頭,霎時擊斃兩人。
形骸眼光敏銳,登時瞧出端倪,心想:“這并非運氣好,而是他算的準,他這紫目凝視敵人身上某處,長劍刺那部位時有如神助,氣力暴增,幾乎必中,這些人縱然了得,也擋不住他隨手一劍,好眼力,好劍法。”
但燭九這紫目劍法似不能連續使用,總要過四、五招才顯露一招,一旦劍出,見血封喉,鋒利絕倫,雙方纏斗二十余合,敵人見狀喪膽,做鳥獸狀散去,燭九叱了一聲,斬出一道紫光,再度洞穿兩人,可他身子輕搖,無力再追。
形骸這才從躲藏處現身,手指一點,正中那人中脘穴,那人“啊”地一聲,青炎焚燒頭顱,瞬間斃命,形骸竟不及阻止。
形骸怒道:“這群妖人!當真狠辣。”
燭九彎著腰,手扶洞壁,大聲喘息,形骸道:“燭九,你劍法當真讓人大開眼界,這是誰教的?”
燭九道:“是我娘傳給我的。”
形骸知道他母親已死,暗中嘆氣,道:“這劍法世上罕有,確實是一門絕技,令堂修為卓絕,令人好生敬仰。”
燭九擺擺手,指了指洞內,四個紫衣女子從洞中深處跑出,說著形骸聽不懂的話。燭九笑道:“他是龍火的宮槐伯爵,聽不懂咱們沃谷族的笨語言。”
形骸急道:“我何時說過沃谷族語言笨了?只是我聽不慣而已。”
眾紫衣女子雖未受多大苦,可獲救后畢竟高興,圍著兩人嘰嘰喳喳的喊叫,倒比形骸、燭九更為精神。形骸提高嗓門,說道:“諸位姑娘,此地仍不太平,咱們這就打道回府如何?”
一年紀最小的少女問道:“燭九,這宮槐伯爵是你心上人么?”
燭九罵道:“你胡說什么?”
形骸大吃一驚,叱道:“小妹妹,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豈能扯上如此關系?此言荒謬無比,愚蠢之極,今后不可再說,以免貽笑大方。”
那少女嗔道:“是啊,是啊,我是荒謬無比,愚蠢之極的傻子,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你不僅是瞎子,還是聾子,傻子....”
另一紫衣女子喝道:“黃雀兒,你太無禮了,怎地這般和恩公說話?”
那黃雀兒吐吐舌頭,做了鬼臉,倒也并未道歉。形骸心想:“荒野之民,懂得什么禮數?”當下一笑置之。
他擔憂那熔巖老道趕來,遂施展指路為馬,招來馬車,一路振轡疾行。眾女子鮮見這海法神道教正宗道法,大感新奇有趣,纏著形骸問這問那,她們龍國話甚是糟糕,形骸被吵得頭昏腦漲,幾無余力思考。
趕回紫怡林,眾族人歡天喜地迎了出來,形骸這才得見更多紫怡部族人,竟無一個男子。形骸深感古怪,偷偷問燭九道:“為何紫怡部的全是女人?若無男子,又是如何生育的?”
燭九道:“她們全都侍奉一位紫怡林的土地爺,那土地爺會令族中人生下孩兒來。所以咱們都有小神的血統。”
形骸暗罵這土地爺荒淫無恥,艷福無邊,又問道:“是不是若生下男子,就被送出部族?而生下女子,就能留下?”
燭九神情不快,黯然點了點頭。
其實這紫怡族大多是極奇特的神裔,生下來每個嬰兒皆有陰陽二性,到成年時,喝下火龍水后,依照那人心性脾氣,這才徹底定下性別。若是男子,則自行離開部族,女子方可留下。但離開之人算不得被放逐,若養下孩童,又想那孩童定下男女身份,隨時可將他送回紫怡林喝火龍水。
兩百年前,燭九的一位祖先因習練了斷翼鶴訣,釀成極大災禍,使得龍國腥風血雨,人心惶惶,此人被圣蓮女皇殺死之后,紫怡族也受牽連,險些遭受重罰。紫怡族人于是放逐那人后代,永世不得返回部族,更不許賜予火龍水。
這些后代雖不分陰陽,但也可生兒育女,只是將此情形引為奇恥大辱,不得不一輩子設法瞞著親人,若被發現,甚至不惜殺人滅口,掩蓋自身狀況。而到了燭九身上,他不甘心一直如此,這才發誓定要改變命運。他年紀還小,身形并未長成,不然早被形骸瞧出來了,至少也猜疑燭九是女扮男裝。
這諸般習俗往事,決不可告知外人,若那外人詢問,則編造借口蒙混,那人如太過固執,則告知他真相,隨后將他殺死。此刻形骸好奇,問燭九緣由,其余女子即使感謝他恩情,也都齊刷刷盯著他看。形骸見眾女子目光如炬,隱約覺得不妙,不敢追問,眾女子這才松了口氣。
燭九對女族長道:“前輩,第一件事我已經辦妥,那第二件事呢?”
女族長嘆道:“孩子,我等并非不知感恩之輩,你替咱們救下族中姑娘,我本就該遂你心愿,可這第二件事也是非辦不可。”
燭九目光堅定,說道:“前輩無需多言,無論是何題目,我照做就是了。”
女族長嘆道:“在這紫怡林地下,有一小地龍宮殿,那小地龍正是我們一直侍奉的土地爺。唯有用他賜予的血,加上我的火龍釀酒訣,才能釀造火龍水、紫蛇蘭水等靈丹妙藥。可這些時日,我等向他禱告,他并不理睬咱們。他定下規矩,不許我等踏入他那宮殿半步,否則我早就前去查探出了何事。”
形骸問道:“原來..原來火龍水早就用完了么?師叔,你怎地不早說?”
女族長點頭道:“是,并非我故意欺瞞你們,而是雜事太多,得一樁樁理清了處置。”
形骸無法可想,道:“師叔的事,自也是我行海之事,我自當效犬馬之勞。可我與燭九畢竟是外人,紫怡族人尚不得入內,咱們兩個外人貿然闖入,那小地龍豈不會更加不喜?”
女族長道:“無需擔憂,我已想得周全,你就說自己是誤入其中,咱們全不知情。”
形骸暗想:“這師叔好精明,若那小地龍追究起來,她最多只是個看管不嚴之罪,若那小地龍真的被我所救,她也不貪圖半分功勞,如此不功不過,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
燭九道:“還請前輩帶路。”
那女族長帶著兩人,繞到一座高山背后,形骸見一個洞穴,大約兩人多高,洞穴外紫花燦爛,環繞洞口,洞內有風傳來,居然甚是溫暖,又有濃郁花香。
女族長道:“你從此進去,在第一個岔路往右,在第二個岔路往左,第三個岔路往中,第三個岔路........就能見到那小地龍宮殿了。”
形骸忍不住說道:“師叔,你們....實則全是這小地龍的妃子,對么?”
女族長臉一紅,搖頭道:“你這孩子,怎敢如此對我說話?我不是,我并非紫怡族人,也無神裔族血,而是純火寺的女尼,被純火寺派來監督這小地龍的。”
形骸見她眸光流轉,紅唇微顫,呼吸急促,暗暗心道:“那小地龍土地爺能引如此多女子死心塌地的服侍,定然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神明。師叔她在此處待得久了,耳濡目染,只怕也和那土地爺不清不楚。這紫怡部聽來圣潔崇高,可實則未必如此。哼,這土地爺并非善類,最好他在下方遭殃遭難,好好吃些苦頭。”
燭九道:“前輩,我們去了。行海,別發愣,快隨我進去!”
形骸道:“是,是,唉,我這宮槐伯爵當真命苦,還要被你吆喝來吆喝去!”
燭九笑道:“你也是為了火龍水,并非聽我使喚。”
說了幾句,踏入洞內,這洞中鋪滿鮮花,長得茂密異常,鮮花之間有蜂蝶飛舞,上方又有明燈照明。走了幾里路,形骸越看越惱,忍不住罵道:“這土地好會享福!真是昏君邪神!”
燭九見他氣急敗壞,掩嘴笑道:“你們男人還不都是一個樣?你準是嫉妒了!”
形骸道:“我怎會嫉妒?不對,什么叫你們男人?你難道不是男人?”
燭九吃了一驚,道:“你會錯意了,我說的是你們龍國男人,與咱們我沃谷族好漢大不一樣。”
形骸眨眨眼,朝燭九左瞧右瞧,燭九大感緊張,反而挺起胸膛,道:“你看什么看?”
形骸嘆道:“燭九老弟,我有幾句話一直憋在心里,實是不吐不快。我說出來,若說的錯了,你可別生氣。”
燭九心怦怦狂跳,問道:“你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你要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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