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星、形骸雙劍合力,劍氣擴(kuò)散出去,當(dāng)真萬仙莫當(dāng),凌厲無儔。不久,那五行僧已支持不住,土行僧一聲令下,眾僧各轉(zhuǎn)方位,布成真正的五行神龍降魔陣,于是真氣劇增,招式嚴(yán)密,破綻消失,一時不落下風(fēng)。
形骸看出土行僧雖為中樞,但木行僧卻是真正關(guān)鍵所在。此人一聲聲斷喝,一圈圈木行內(nèi)勁向外涌動,無論五行僧受怎樣重傷,皆立刻便能愈合。他心想:“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以風(fēng)克木,說不定能有奇效。”
他將此劍意傳給朝星,朝星登時會意,左右揮劍,劍氣暴漲,令其余四僧霎時形勢艱苦,自顧不暇。形骸雙手持劍,一招“閃電風(fēng)劍”朝木行僧直刺。木行僧雙掌若合若離,抵擋在胸前,但形骸這一劍太快,木行僧“啊”地一聲,登時胸口受傷。
形骸與朝星都知道決斗已至緊要關(guān)頭,若能令五行僧眾任意一人退場,這五行神龍陣便算破了,剩余四僧再如何強(qiáng)悍,也唯有就此認(rèn)輸。有這木行僧在,其余四僧皆是不死之軀,唯有先行重創(chuàng)這木行僧,方有取勝之機(jī)。
形骸這平劍并非只有精純的劍氣,能通陰陽五行之變,再加上星知所傳的五行神龍功夫,更是變化莫測,精妙絕倫。此時他以風(fēng)行招式,對付這木行老僧,一團(tuán)颶風(fēng)將兩人籠罩在內(nèi),形骸一劍快似一劍,颶風(fēng)中電閃雷鳴,猛攻敵人。木行僧被風(fēng)行克制,縱然嚴(yán)防死守,但仍時時刻刻有潰敗之憂。其余四僧緊張起來,大聲呼喝,各出全力,但被朝星長劍所迫,唯有自保之功。
過了百招,形骸雙手往兩旁一分,內(nèi)勁急轉(zhuǎn),木行僧的護(hù)體真氣霎時告破,形骸長劍橫架在木行僧咽喉上,到了此刻,只要他長劍斬出,立時就要了這老僧性命,以他劍法之強(qiáng),木行僧絕無法自救。他大聲道:“勝負(fù)已分,還不認(rèn)輸?”
其余四僧默然不語,片刻間,土行僧嘆道:“罷了,罷了!”朝星正與四僧比拼內(nèi)勁,見狀一笑,說道:“咱們就此撤去力道如何?”
四僧神色不喜,緩緩點頭,朝星感到劍上壓力驟減,于是也緩緩收力。
突然之間,那拜鷹人影一閃,刀刃刺破火行僧、風(fēng)行僧心臟,再兩拳重?fù)簦榕槁曋校^破血流,就此喪命。緊接著,那隔絕后山的無形罡氣當(dāng)即散去。
眾人皆大吃一驚,形骸登時想道:“他察覺到我跟蹤他上山,于是是故意輸在五行僧手上,裝作行將倒斃,他是想讓我與五行僧纏斗,他可伺機(jī)偷襲,一舉破陣!他看似受了重傷,但隨時都能痊愈!”先前在激戰(zhàn)之時,眾僧以真氣護(hù)體,布成陣法,即使拜鷹意欲不軌,也不過是徒勞而已,但此人狡詐至極,趁朝星與四僧各自收勢的剎那動手,一擊殺了那最是浮躁的風(fēng)行僧與火行僧。
三僧大怒,朝星、形骸也立時盯上了他,但拜鷹一晃,從一旁抓出一人來,那人美貌纖瘦,正是用仙靈之法躲藏在旁的白雪兒。
形骸急道:“雪兒,你為何會在這兒?”
白雪兒尚未答話,拜鷹封住她穴道,將她往遠(yuǎn)處扔去,同時一掌拍向了她。形骸大駭,飛身一沖,擋在白雪兒前頭,拜鷹那雄渾絕倫的掌力正中形骸背心,形骸大口吐血,但空中折轉(zhuǎn),已抱住了白雪兒,落在懸崖邊上,險些摔入深淵。
幾乎就在同時,朝星與另三僧攻向拜鷹。拜鷹雙手在地上一按,頃刻間地面升起無數(shù)紅彤彤的血管,將四人牢牢困住。拜鷹更不停留,反身跑入禁地,鉆入漆黑叢林中。
那三僧與朝星激戰(zhàn)良久,真氣已弱,一時掙脫不開,但朝星渾身劍氣盤旋,已然脫困而出。他道:“行海,你傷勢如何?”
形骸勉力說道:“并無大礙,你千萬莫要那拜鷹拜鷹”驀然間竟如鯁在喉,難以發(fā)聲。按理而言,他喝過蟠桃酒后,數(shù)月之內(nèi)傷勢復(fù)原極快,此時縱然受傷,豈會無法言語?但這時他感到心神渙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刑天在阻止形骸。
朝星點頭道:“那就好。”化身一道劍芒,追入林中。
拜鷹一路繞行,過了一炷香功夫,已進(jìn)入了那大殿的一座塔樓中。他曾在此地與那黑童住過許久,熟知密道地形,而那朝星縱然了得,在此也未必捉得住他。
這大殿似已多年無人居住,在拜鷹記憶里,此地本就凄涼孤獨,甚是陰冷,但現(xiàn)如今卻變本加厲,成了荒蕪廢棄、陰森恐怖的鬼屋。
他不知道昔日的情人是否還住在此地,自己煞費苦心,歷經(jīng)千辛萬苦的找來,莫非不過是一場徒勞?
他想起兩人當(dāng)年的情分,心中涌起柔情蜜意,泛出留戀不舍。他一路上殺死往昔同門,為的是追逐那虛無縹緲的妖法妙境,但此時此刻,他不禁捫心自問:一切是否值得?他當(dāng)真能下的了手,殺死黑童么?
即使她當(dāng)年用陰謀詭計害得拜鷹家破人亡,拜鷹卻并未殺她。拜鷹有些恍惚,因此陷入迷茫:也許也許他趕來此地,只是為了見她一面?
一個輕柔的女聲笑道:“那五行僧暗懷私心,他們知道這大殿中藏有深奧的秘密,卻又難以發(fā)掘,于是將后山封印住,除了他們自己,誰也無法前來尋找。他們功夫之所以突飛猛進(jìn),便是由于陸陸續(xù)續(xù)的發(fā)現(xiàn)了大殿中記載的緣故。”
拜鷹聽出這聲音并非幻覺,而是真實的人物傳聲過來,這聲音頗為陌生,與回憶里的師妹大相徑庭,但或許是由于所在空曠,不斷回蕩之故。他喊道:“黑童,你還在這兒?”
那女聲道:“一直都在,一直在老地方等你。”
拜鷹心頭一熱,不禁回想起兩人在此那纏綿快樂的時光,但回憶中,卻似又有無數(shù)低沉虛偽、鬼鬼祟祟的囈語,那囈語掩蓋了回憶,仿佛那囈語才重要,比黑童重要,比他的仇恨重要,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他加快步伐,不一會兒已來到密室中。這密室是兩人當(dāng)年幽居之處,位于地下,其精美壯觀,比之地上的殿堂也不遑多讓。
宮殿的椅子上坐著個女人,正是黑童,她面貌一如往昔,仍慘白而凄涼,黑發(fā)從臉頰兩旁披落,一雙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不知為何,拜鷹覺得她已經(jīng)死了。
拜鷹“啊”地一聲,身子顫抖,緩下步子,慢慢走近。如果黑童死了,剛剛說話的人是誰?是她的鬼魂么?還是她臨死之前,對自己說了最后的幾句話?
另一個女子從黑暗中走出,她亦極為美麗,氣度從容,穿一身黑色長袍,饒有興致的望著拜鷹。
拜鷹目光冰冷,說道:“是你殺了她?”
那女子點了點頭,拜鷹頓時大怒,一掌向她劈去,但那女子一揚纖臂,將拜鷹掌力擋下,一聲巨響,整座城堡為之搖晃。
拜鷹不料這女子這般了得,他又恨又驚,凝視著她,漸漸的,他變得惶恐,陷入畏懼,他只覺得自己應(yīng)該聽命于這女子,至少至少聽聽她有何話說。
那女子笑道:“我無法長久留在這兒,黑童將我從妖界召來委實不易。一切都拖得太久,你只怕已想不起來,不愿對黑童下手,因此唯有我來推波助瀾啦。”
她指指黑童,又指指拜鷹,說道:“最初,黑童夢見的斷翼鶴,你們?nèi)ふ业难ǎ磺械囊磺校际悄愕挠嫴撸悄闫瞥庥〉氖难裕祷胤查g所布的局。”
拜鷹腦中亂作一團(tuán),但混亂之中,卻又見到一絲清晰的光芒。他跪倒在地,顫聲問道:“我我是誰?”
女子道:“你叫郁壘,是龍蜒的盟友,是妖界一位極了不起的巨巫。你受龍蜒所托,前來凡間辦一件要緊事。”
拜鷹張大嘴巴,卻唯有沉默。
女子又道:“你將自己的魂分為五十份,分散在五十人體內(nèi),隨后這五十人又融合成五人。這五人分散,以為自己收獲了無上妙法,于是各自隱居,修煉不止,苦心鉆研,逐漸恢復(fù)你原本的功力。這手段看似麻煩,但卻確實可行,且沒有任何人察覺到跡象,甚至連你自己都忘了為何要這么做。但這五人終有一天會合而為一,就像人天生要養(yǎng)娃娃一樣。那是人的天性。
你收獲的是郁壘的主魂,其余人則是他魂的殘片。黑童與你的愛恨情仇,她為你養(yǎng)下的孩兒,都是命中注定的一步。你殺死了你那妖魔般的孩兒,你吞噬道術(shù)士之魂,你將他們四人一個個吞沒,皆是獻(xiàn)祭,是儀式的重要部分。”
拜鷹捂住腦袋,身子如癲狂般晃來晃去,他道:“獻(xiàn)祭?獻(xiàn)祭?我如同仙神一般,收獲旁人的信仰,那并非是因為我的功績,也并非是由于我的妖法?”
女子笑道:“你是巨巫,巨巫也能聚集信仰,雖然對巨巫而言,那信仰微不足道,但若要逃脫妖界,降臨凡間,總是不可或缺。龍蜒怕你在凡間待得太久,失憶而糊涂,軟弱而退縮,因為對黑童的愛意,最終放棄了這漫長的圖謀,選擇凡俗的幸福。所以他逼迫黑童將我暫且召來,以免你功虧一簣。”
拜鷹驚恐地望著這女子,她手中捧著一個透明的圓球,他能感到圓球中是黑童的靈魂,她殺死了黑童,將這魂困住了。
女子安慰般的點了點頭,將圓球交給了拜鷹。
她在他耳畔低聲道:“你可以叫我圣蓮,莫要害怕,萬事有我,必將一帆風(fēng)順,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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