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賀喝道:“駕!”催促馬兒沿著谷道狂奔。她深知庇護(hù)院殺手無數(shù),莫說四大公爵,就算是與那曲老相若的強(qiáng)敵也有許多。唯有行蹤不定,才能保全平安,故而她那總軍營一直于各城鎮(zhèn)間不停遷徙。眾人冒著險(xiǎn)阻,躍過一座山脈,行了足足三百里,才至總軍營目前所在的盲州血學(xué)城。
總軍營在城墻邊上,近萬座帳篷間兵強(qiáng)馬壯,整齊嚴(yán)密。扶賀靠近,一群將領(lǐng)迅速外出迎接。扶賀手指斜指天空,向眾人行了軍禮,眾人齊聲說道:“大元帥,恭迎歸來。”
扶賀問其中一血貴族將領(lǐng)道:“我在關(guān)內(nèi)見到謝無傷的旗幟,眼下戰(zhàn)況怎樣?”
那血貴族叫作沈鑄,曾是庇護(hù)院中一子爵,因遇上朝廷不公,被扶賀救出,就此加入狂蜂叛軍。他道:“元帥所言不錯(cuò),謝無傷確實(shí)親至,他蠢蠢欲動(dòng),可雷聲大,雨點(diǎn)小,行軍緩慢,至今只攻克了陜峽關(guān)方圓十里內(nèi)的三座城池。”
另一叫武深的將領(lǐng)道:“咱們都是庇護(hù)院出來的,怎能不知他們的德性?朝廷**幾千年了,兵馬調(diào)度不利,行軍速度緩慢,士兵軍紀(jì)松散,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改善。”
扶賀搖頭道:“四大公爵,豈同尋常?你們千萬不可輕敵。咱們還是用老法子,與他們游斗周旋,盡量莫要正面沖突。”
武深道:“不如示弱,誘那謝無傷前來,動(dòng)用魏老的法寶,一舉將這魔頭殺死。”
扶賀道:“此事需從長計(jì)議,我?guī)煾溉四兀克业娜宋乙褞砹恕!闭f罷指了指利歌,眾將士皆神色冷淡,連點(diǎn)頭致意的也沒有半個(gè),反而一齊搖頭長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形骸心下不快,道:“是你家主帥千里迢迢請我徒兒來此,這就是爾等待客之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沈鑄冷冷道:“咱們行軍打仗,一天到晚,連血都顧不上喝一滴。什么待客之道?哼,我等也懶得顧及。”
武深道:“元帥孝敬魏老,這心思大伙兒都懂。可請來這小子又有何用?能幫我們打贏謝無傷,打贏庇護(hù)院么?元帥,我有話直說,魏老近年來像是….中邪了似的。”
形骸道:“俗話說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貴軍若待客熱誠,天下英雄自然從者如流,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扶賀姑娘,你這群將軍本事料來不錯(cuò),可只知打天下,不知守天下,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此言一出,眾將皆怒,扶賀淡然道:“你在行軍打仗之處,大談治國治世之道,未免有些吹毛求疵了。”
沈鑄表情陰沉,道:“大元帥,聽說這三人是獅國的大敵?”
穢留搖頭道:“這話可錯(cuò)了,敵之?dāng)常瑸橛岩病T蹅兣c庇護(hù)院作對,與諸位算是朋友。”
一女血貴族喝道:“庇護(hù)院是內(nèi)敵,你們是外敵!雖然同樣都可恨之極,但也可算作一丘之貉!”
利歌說道:“如此也好,待我見了魏老前輩之后,就會(huì)離去,絕不會(huì)煩擾諸位。”他體內(nèi)始終殘余夜尸妖之毒,只盼這魏風(fēng)能救他與穢留。
扶賀道:“我再問一次,師父人在哪兒?”聽她語氣極不耐煩,顯然也想早些結(jié)束此事。
眾將一驚,不敢造次,沈鑄道:“魏老多半在老城樓上。”
扶賀指著黃羊兒道:“黃姐姐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軍潛伏在前線的夜魔使,你們好生安置她,絕不許稍有怠慢!”
穢留道:“是啊,誰怠慢了羊兒,就算扶賀妹子饒他,我也絕不饒。”此言得眾人白眼,險(xiǎn)些又惹出爭執(zhí)。黃羊兒笑著謝過,隨一侍從離去。
扶賀又道:“你們?nèi)烁摇!彪x了軍營,趕往那老城樓處。
利歌見那老城樓,果然名副其實(shí),又舊又老,色彩油漆幾乎褪盡,屋檐屋墻猶如死灰一般,空中有風(fēng)一吹,整座樓沙沙作響,仿佛很快便會(huì)承受不住。街上行人皆繞道而行,似乎此樓極為不祥。
形骸由衷嘆道:“果然是前輩高人,清高絕俗,心如止水,就如這老舊高樓,他縱然品行崇高,歷史深遠(yuǎn),卻早已不貪慕世間任何歡愉了。唉,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達(dá)到老前輩的境界….”
忽聽樓上有女子歡笑道:“魏老,你好壞,別摸人家那里啦!”
一蒼老的聲音嘆道:“不摸你那里,又摸你哪里?老….老夫年老糊涂,姑娘你快教我。”
隨后,眾女子齊聲歡笑,好一片鶯歌燕舞。扶賀道:“這老城樓自古以來就是青樓,你看此刻人跡罕至,是因?yàn)閹煾富ㄥX包了場子。”
形骸大失所望,面紅耳赤,惱道:“好一個(gè)為老不尊的色鬼!扶賀姑娘,你師父也太不像話了。”
魏風(fēng)老人道:“何人大放厥詞?老夫是臨老死前做做善事,賞光這些姑娘的生意。”
眾女子嘰嘰喳喳地嚷道:“是啊,下頭是哪個(gè)烏龜王八再吵?”“他定是自己老婆偷漢子,這才嫉恨魏老艷福無邊。”“魏老雄風(fēng)難擋,一柱擎天,和他好別提多舒服啦,樓下那王八如何比得上魏老?”“魏老,你別理他,快親人家這里….啊,那里也要親…”
形骸大怒,道:“這等藏污納垢之地,瞧本仙一把火燒了它!”
眾女子聽得更恨,與形骸隔空對罵,造詣之精,用詞之奇,直至出神入化,無招勝有招的境界。形骸招架不住,險(xiǎn)些拔劍斬樓。扶賀面露微笑,似鼓勵(lì)他快些動(dòng)手。
魏風(fēng)笑道:“諸位美人兒,都下去吧,老夫……老夫去會(huì)會(huì)他們。”眾女子齊聲抱怨,聲音消散,臨走前仍不忘把形骸罵得狗血淋頭。
扶賀道:“利歌法王,請進(jìn)。”又對形骸、穢留道:“兩位還請留步。”穢留本想瞧瞧這眾多“美人兒”,一聽之下,滿臉失落之意。
形骸嚷道:“就算你請我入內(nèi),我也絕不答應(yīng)。”
利歌步入大門,剎那間,黑暗如潮,將他淹沒。利歌走過這黑暗的海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女子,她們?nèi)嘀碜樱床磺鍢用玻歼活著,可遭血族吸了血,一個(gè)個(gè)兒正處于癡迷歡喜之中,有的低哼,有的傻笑,有的唱著小曲兒,有的低聲啜泣。
利歌聽得出來,她們是先前辱罵形骸的那些女子。
利歌記得魏風(fēng)人在三樓,于是朝上走,橙紅的燈籠照亮了路,在黑暗中透出一抹血色,將黑暗分割開了,利歌前進(jìn)的方向是紅色的海灘,而黑夜的海洋隨著火光閃爍不定,潮起潮落。
三樓裝飾絢麗至極,又極度殘忍紅紗紅綾好似瀑布,好似彩虹,從空中傾落,在空中交織。好似體內(nèi)血管,血流輪轉(zhuǎn)不休。屋頂一圈白玉壁,白玉上有彩色壁畫,是血貴族男子吸食凡人女子鮮血的圖案,眾人神態(tài)皆如癡如醉,似比洞房花燭更歡喜幾分。
吸血的是如此,被吸血的也是如此。
樓層中央有一高臺(tái),高臺(tái)上有一張大床,長三丈,寬兩丈,以人皮為鋪,以人皮為帳,縫制得精美異常,幾乎瞧不出人皮的痕跡,但利歌就是知道,他聞到了血腥的氣味兒。這床下全是人血,令床鋪柔軟至極。
床上安坐著一老者,穿一層黑衣,頭發(fā)稀稀疏疏,幾乎掉光。他身邊躺滿青樓女子,皆因失血而昏睡。這老者很是矮小,一張臉卻甚是慈祥。
魏風(fēng)手指拂過眾女子光滑的肌膚,他嘆道:“龍息搖曳著浮萍,你可曾聽到了樹的吟唱?孤客在那樹蔭之下,身上插滿了鐵釘,而血已然流盡。
天下萬物,皆有其用,
智者如此,
愚者如此。
我們是刑官,我們是惡魔,我們是牧者,我們是蛆蟲。
我們是尖牙鬼。
我們是血族。
浮生似幻,
浮生似幻。”
利歌繞著那高臺(tái)踱步,雙目凝視浮雕,說道:“前輩禪機(jī)深?yuàn)W,晚輩難以索解。但求前輩依好我與同伴體內(nèi)的夜尸妖之毒。”
魏風(fēng)哈哈哈地發(fā)笑,那笑聲滄桑、陰森、殘忍、瘋狂,似乎發(fā)自那些浮雕上的人物,他道:“無人能知亡神在想些什么,萬千禪機(jī),萬千佛語,我始終參悟不透。但我知道,將首讓我來找你,也讓你來找我。利歌啊,血盲啊,你知道皮影戲么?”
利歌道:“我曾在龍國城鎮(zhèn)中見人演過。”
魏風(fēng)說道:“亡神如光,我們是影。我們是亡神法力產(chǎn)生的幻覺,我們存在,卻又不存在,我們活著,卻早已死去,我們的形貌是模糊的,因?yàn)槲覀兺饨绺糁徊肌N覀冊谘葜び皯颍篮悴恢沟钠び皯颉!?br />
利歌知道這老人徹底瘋了。
魏風(fēng)喊道:“繞啊繞,繞到幕布之后,看破那虛幻,找到那光芒。血盲,血盲曾經(jīng)做到了,你也應(yīng)當(dāng)能做到。你必須去找….去找亡神,去見將首。”
空中的紅綾如蛇般扭曲,將利歌纏住。利歌并不抵抗,也法抗拒,在紅布晃動(dòng)之中,玉石浮雕中的人變作了活生生的影子,他們活動(dòng)著,狂歡著,廝殺著,融合著。
魏風(fēng)泣道:“拿走吧,拿走我的瘋狂,拿走亡神降于我的詛咒,我窺視著那秘密,可這秘密本不該由我承受。切記,切記浮生似幻,浮生似幻!”
利歌見到了那頭最初遇見的獵犬,它的邪眼映著利歌,張開嘴,萬千尖牙咬下,撕裂了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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