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何歡趁元靈猛攻之際,取出懷中寶物撓心管,這撓心管記載世間無數凡人愉悅之行,一旦被此物擊中,便感到無上快樂,宛如升天一般。敵人武功再強,真氣再厚,往往只抵擋有害之事,卻擋不住這快樂襲來,一旦中招,立時心亂,唯有任人宰割。這柳何歡以往用此物懲罰不服他的凡人,時常令一城一國陷入莫大混亂。
他見元靈鳥攻勢不斷,遂繞至圣蓮女皇身后,將撓心管點向了她。圣蓮竟不躲閃,此物正中后背。
柳何歡大喜道:“陛下,感覺如何?可伺候得你舒服?”
圣蓮女皇默然片刻,道:“還不錯了。”剎那間,她周圍陷入黑暗之中,陰影如潮,宛如章魚觸臂一般,柳何歡大駭之下,逃之不及,被陰影纏住四肢。這柳何歡體表能分泌出奇異汁液,令他變得油滑萬分,逃脫世間萬般擒拿手法,但在圣蓮這暗影面前,居然全無法脫身。
柳何歡急道:“春水!快些救我!”然而那元靈吱吱鳴叫,不顧柳何歡,早已飛得遠了。
圣蓮女皇走向柳何歡,像是從黑影中誕生的魔女,表情麻木,可眼神卻令人絕望,令人滿心痛苦。她道:“你想嘗嘗妖界那縱情狂歡的滋味兒么?那不僅僅會帶給人歡喜,更會令人陷入撕心裂肺、永無休止的疼痛。你這寶物與那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柳何歡驚恐絕倫,道:“我不想,我不想!
圣蓮女皇道:“龍蜒折磨我,令我身上無一處完整,令我的心支離破碎,令我遭受群妖撕咬,令我流盡了血,染上了毒。愉悅?何謂愉悅?合歡?何謂合歡?從那時起,這凡世間哪怕最大的快樂,也難以安撫我在睡夢中的悲慘!
柳何歡大聲道:“好。∧憬K于親口承認了!你已被那龍蜒奴役!你快些放了我,迷途知返,你還有救!”
眾青陽教徒不料她又禍從口出,一時面如死灰,死死瞪著圣蓮,滿目怨恨之情。
緊接著,圣蓮女皇操縱陰影,用殘忍得超乎想象的手段對付柳何歡,群仙哪怕與這柳何歡無半分交情,甚至對此神甚是厭惡,但見了圣蓮之舉,無不毛骨悚然,對柳何歡同情萬分,即使心意最堅定之人,也只能看到一半,便閉上了眼,同時嘴里大聲喝阻,卻最終無人出面相救。
柳何歡發出凄慘無比的叫聲,最終支持不住,慘死在萬眾矚目之下。圣蓮女皇將這一品天官的遺骸隨手拋棄,朝眾神欠身鞠躬,眼神中不掩譏諷之意。眾神見狀,不禁大怒,指著她,聲討之音如山呼海嘯。
圣蓮女皇笑道:“今個兒死的神仙確實有些多,不過這也沒法子,誰讓他們對我無禮呢?”
一神仙遠遠喊道:“草你祖宗!你以為你自己是誰?”
圣蓮女皇抬起頭,正午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她顯得光輝耀眼,偉大神圣。她道:“我是救世之人,這天地的主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帶來的一眾侍衛沖上場,將她圍住,其中一人朗聲道:“我家主人練功走火,過于亢奮,以至于大放厥詞”話說一半,驀然腦袋被一道影子洞穿,當即斃命,其余青陽教徒驚呼道:“圣蓮!你這是”然而話未說完,也皆被圣蓮瞬間所殺。他們一死,尸體被妖火焚燒,從擂臺中央朝四處蔓延,霎時造成一片火海。
圣蓮女皇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已是孤家寡人了!彼怪^,一瞬間顯得十分落寞,但下一刻,她已神態如常,平視前方,下了臺,回到原處。眾仙見她連屬下都殺,都笑她是個瘋婆子,又道:“發瘋者,離死不遠矣,這婆娘再兇囂又如何?”嘲笑她一陣,覺得無趣,便暫作罷。
夷芒見此場景,說道:“她果然已瘋了!
太乙搖頭道:“這些青陽教眾,本就定會死在她手下。她并未發瘋,她只是無需再掩飾而已!
夷芒點頭道:“真是如此!妖界的妖法,多半會有活祭。卻不知她殺這些青陽教徒又有何用意?”
太乙望向云霄,看著那高于萬仙島的云聚了過來,天色漸顯陰沉。他嘆了口氣,道:“末世將至!
夷芒道:“末世?老仙,這是什么意思?”
太乙道:“不,我年紀太老,只是愛危言聳聽罷了。”
刑天又對形骸說道:“龍蜒其實從未真正落敗,他之所以向三清投降,是因為他的天性。他從不打無把握的仗!
形骸道:“若他抗爭,未必會輸。但若不抗爭,則必敗無疑。他難道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刑天道:“或許在他心目中,這只是另一個游戲。他活了百萬年,這一萬年的囚禁,對他并不漫長!
形骸忽然醒悟,道:“他只是想試試能否從妖界的煉獄中逃脫?”
刑天道:“我們巨巫皆沉迷于神譜,那神譜成了我們最大的樂趣,也成了我們最大的弱點。我無法向你描述神譜中的極樂,在神譜之中,我們能真正忘卻自己的身份,解開一切禁忌。若非神譜之癮,我們不會敗于靈陽仙。因此,龍蜒意識到,唯有落敗,唯有被囚禁,才能斷了那癮。他立下的誓言,他墮落于妖界,既是他不破不立之舉,又是他對自己的試煉。
我的天性是守護與審判,而龍蜒的天性則是破誓與陰謀。”
形骸道:“你被靈陽仙所殺,墜入陰間,隨后伍斧喚醒了你。這一切莫非也在你預料之中?”
刑天道:“我或許感應到了未知,又或許是純粹的命運,我們體內有無數靈魂,也有無數思想,連自己也不知哪一種會浮上表面。當我親手殺死我的同胞時,我察覺到他們凝聚成了陰間。但正如飛蛾被明燈光芒所吸引,正如大地之力令人降落,為什么他們會沉積?在陰間之下,一定有什么在吸引他們,吸引著我們!
形骸道:“所以你要去一探究竟?”
刑天道:“我被伍斧喚醒之后,前往了陰間的地下,天界的天有多高,陰間的底便有多深。那就是無盡深淵,是比陰間更深邃黑暗之處,在那兒,我發現了湮滅之門!
形骸道:“湮滅?我聽說亡靈徹底的滅亡,就是湮滅!
刑天道:“不錯,凡人死后,靈魂進入輪回之臺。而亡者死后,靈體進入湮滅之門。一旦入門,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從今往后,再不會有這魂魄的跡象,那才是真正的死亡,這魂魄任何地方都不會存在!
形骸道:“你進入了湮滅之門嗎?”
刑天笑道:“我在門的邊緣徘徊了一千年,那正是放浪形骸功的契機。我設想湮滅之門的構成與原理,并推算出那之后有一個核。就像命運金輪是凡間的核一樣,那湮滅之門后的核,很可能就是世界真正的起源!
形骸道:“你把那個核叫什么?”
刑天道:“在那核中,其實空無一物,因為經過湮滅,一切都會消失。因此,那核名為虛無,在虛無之中,連時間與空間不復得存。那是真正的空,那是真正的道。世間萬法,終將歸于空無!
形骸道:“唯有虛無,能殺死龍蜒?”
刑天道:“那雖是我渴求的境界,卻也是逼不得已的手段。一旦將虛無召喚到這世上,會有何后果,我實無法想象。它比鴻鈞陣強得多,召喚者將承受比乾坤之劍更大的反噬。”
形骸道:“你選中了伍斧,選中了我!
刑天道:“實是抱歉,只愿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但事到臨頭,我唯有借助你了。”
擂臺之上,那滅城之神關弈棋與趙峽正在對峙。
趙峽道:“滅城之神,久仰大名了。聽聞萬年來,無數輝煌強盛的國度毀于你手!
關弈棋道:“世間萬物,生滅無常,有興起則必有破敗。莫看如今龍國強盛,可再過萬年,只怕再找不到關于這帝國的半點蹤跡!
趙峽道:“這倒挺像是拾破爛兒的本領,旁人不要的事物,你偷偷摸摸跑去,來個順手牽羊,久而久之,倒也能發財。”
關弈棋嘆道:“災禍之前,人命有如草芥。然而凡人所創之財富、思想、信念、學識,我卻替他們保存完好。我雖司職滅城,所作所為,卻著實功德無量!
趙峽打量關弈棋,道:“難怪我聽人說你法力高超,是天界數得著的高手!
關弈棋神情頗為自傲,道:“此言并非夸大其實,時至今日,我一生兩萬四千次與人對決,唯有兩次未能取勝!
趙峽也不問他那兩次未勝對手何人,只道:“若這一次落敗,你會死在我手上,若現在認輸,倒還不晚!
關弈棋笑道:“這倒也巧了,我司職滅亡,倒也殺過不少妄圖螳臂當車的元靈!
趙峽哈哈一笑,道:“痛快!那便來吧!”
關弈棋擺開架勢,左手握一把鐮刀,右手握一根火炬,此乃“天災**功”,右手天災,左手**。世上滅城滅國,往往由這天災**引起,天災為大火大水、山崩地裂、狂風瘟疫**為戰爭、內亂、謀殺、荒蕩。諸因疊加為一,實是兇險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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