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三點，鬧鐘把破天驚醒。

    破天看了一下被窩，小黃仙兒已經不見，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

    起床查看了一下鍋爐，見水位、壓力沒什么異常，就按動電鈕，往爐膛里加煤。

    爐排是自動的，煤到了爐排上，就會自動輸送進爐膛里。然后打開按鈕，啟動引風和鼓風，就開始起爐了。

    拿起大爐鉤子，把爐膛里的火勾了兩下，熊熊的火焰就起來了，把鍋爐房映照的通亮。

    這邊鼓風機一想，后院的雞也叫了。

    后院的雞，是黃萍養的，一共有四五十只。

    雞雛是給伙房送糧的老板給的，伙房的剩飯剩菜有的是，飼料也不用花錢買。

    雞大了，伙房的三個獄警就殺吃了，黃萍也能跟著借光吃點兒。

    寅時雞叫，這就是通知那些鬼魂，該回去了。

    破天又抹了點兒牛眼淚，到外面一看，那些鬼魂和靈類都沒影了，整個生活區大院兒，變得空無一人。就好像昨天晚上的熱鬧景象，從來就沒發生過一樣。

    半個多小時后，鍋爐達到了六個壓，破天關了鼓風、引風，開始等待。

    四點整，看守隊獄警來開門，把早班做飯的犯人放了出來，開始做早飯。

    早飯比較簡單，就是大米粥、小米粥、咸菜和發糕，有的時候一個人有兩個雞蛋。

    四點半，主食班班長老張來到鍋爐房，通知破天供汽。

    破天打開蒸汽閥門，這就開始蒸飯了。

    然后又開了鼓風，保持溫度和壓力。

    一般情況下，蒸什么飯菜，都有固定的供汽時間，一般都在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之間。早晨這頓飯，如果氣壓足，四十分鐘足夠了。

    到了四十分鐘，破天關閉了閥門。如果飯沒熟，主食班那里會來人找，就繼續供汽。

    現在主食班那里沒人來，就證明飯已經熟了。

    這邊停了汽，開水房那邊司爐工就來找了，要求供汽燒開水。

    破天又開了閥門供汽，給鍋爐重新加煤，看著水位表和壓力表。

    時間很快就到了六點，伙房里開始喧鬧起來。

    這個時候就開飯了，送飯班的犯人，就要打飯打菜，然后給各個地方的犯人送去。

    破天抽空去操作間打了飯，回來急忙吃了。一邊吃，一邊注意觀察鍋爐。過了一個多小時，燒水工過來，說水已經開了，于是破天關閉氣閥。

    鍋爐還有三個多壓力，這個壓力，有點兒高了，于是打開泄氣閥排壓，讓壓力降下來。同時打開鍋爐工洗澡的水池的氣閥，開始燒水，準備一會兒洗澡。

    給鍋爐加上水，封了爐，然后就開始洗澡。

    因為怕白班的黃萍和曉玲來的早，只用了十來分鐘，破天就匆匆洗完。穿上衣服，就到鍋爐房門口站著，看大院里出工的犯人隊伍。

    至此，破天一天的勞動任務，就算是完成了。白天他可以睡覺，等到晚上六點，再接曉玲和黃萍的班兒就行了。

    八點鐘，曉玲來接班兒。破天給她交代了一番，就回到自己屋里躺著看書。書是他帶來的《大六壬金口訣》。

    推煤和出渣的犯人老劉開始清理爐渣，曉玲要在九點半左右起爐做午飯，現在沒什么事兒，就到破天的屋里來了。

    “哎喲，破天，你還會算命啊？什么時候給我算算。”

    說著，就坐到破天床上。

    “我也不會算，就是喜歡這東西，隨便看看。”

    “我也看看，等將來出去了，沒事兒我也給人算命，這可是掙大錢的買賣啊。”

    說著，曉玲就躺了下來。

    破天無奈，只好將身體往里面挪了一下，給曉玲騰出一些地方來。

    現在是夏天，鍋爐房里溫度本來就高，都穿著短袖囚服，曉玲雪白的胳膊，就隨意地放在破天的脖子上，身體也跟破天挨得緊緊的，弄得破天渾身燥熱起來。

    唉，可真是要了老命了，這不就是折磨人么。

    “得水平高才能掙錢，沒有多大本事，也沒人找你算命。”

    “我在外面的時候，就經常找人算命。當時先生就說，我這輩子有牢獄之災。那時我還不信，沒想到，還真就叫他給蒙對了。”

    大姐啊，人家不是蒙的好不好。命中注定的，跑不了啊。

    兩人正說著，黃萍開門進來了。

    “哎喲，剛來倆人就這么親熱，你們倆是不是拉拉啊。”

    “黃班長，可不帶這么說話的啊。我跟破天是純潔的姐妹情，可不像你跟小娟那樣。”

    呵，看來黃摔跤手還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你個臭丫頭，再敢胡說八道，老娘就撕爛你的嘴。”

    黃萍也不生氣，嘴上說的狠，臉上卻有得意之色。

    “別耽誤了干活兒，老大他們來了，我得過去看看。”

    說完，黃萍看了破天一眼，就走了。

    “老大是誰？”

    “就是中隊長她們幾個，到點兒了，也該上班兒了。老黃這人就那樣，一到點兒，就在伙房門口等著，中隊長她們幾個一來，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她，有什么事情，她好上線。”

    “上線”，就是反應情況，打小報告的意思。

    “破天，你以后注點意，干什么事兒，防著點兒老黃，她這個人，可不分遠近里外。”

    “謝謝曉玲姐提醒，我會注意的。”

    黃摔跤手我倒是不怕，關鍵我現在怕你啊。這樣親熱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就挺不住了，早晚要出事兒啊。

    原來還以為掉進了脂粉堆兒里是好事兒，可現在……，純粹是遭罪來了。

    “破天，昨天晚上還好吧？”

    咦？這是什么意思？

    “還好，沒什么事兒，一覺睡到天亮。”

    “真的假的？就沒發現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實話告訴你吧……。”

    說到這里，曉玲突然停住，起來走到門口，向外面張望一下，又回到床上。

    這下更過分，直接趴到破天身上，小嘴巴湊到破天耳邊。

    “以前有三個上夜班兒的，后來都說死也不干了。有一個死了，還有一個瘋了。聽說這里不干凈，挺邪門兒的，你可要小心點兒。”

    哼，何止是不干凈，簡直就是個鬼窩。

    沒等破天說什么，黃萍又來了。

    “破天，走，閩中叫你。”

    閩中，就是伙食管理員兼伙房中隊的中隊長閩婕，整個伙房的一把手。

    見破天有事兒，曉玲先走了。屋里剩下了黃萍和破天。

    “我昨天跟你說的事兒，你想的怎么樣了？”

    這個摔跤手，還不忘方便面的事兒。

    “黃班長，都給你準備好了，一會兒你自己搬過去。”

    破天從床底下拽出了那箱方便面。

    “破天，你真講究，以后咱們就是好姐妹了。有什么事兒，盡管說話。去吧，見到閩中小心說話。”

    你個摔跤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哪回抓鬼的時候，老子就把你帶上。

    不打你，不罵你，我嚇死你。

    閩中就在現場辦公室，伙房正門一進去就是。

    這是一間全玻璃的透明房間，從這里看出去，整個伙房的操作間情況，盡收眼底。

    伙房的獄警們，在二樓有自己的辦公室，平時的時候，也經常在這個現場辦公室里面。

    一邊指揮犯人生產勞動，一邊監視著操作間里面勞動現場的情況。

    在門口喊了報告，破天進了辦公室。

    兩張辦公桌對面坐了兩個人，另一個坐在沙發上，這就是伙房的三個獄警。

    閩中對面的，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女警，她就是伙房的保管員宋欣欣，她負責管理所有庫房。

    坐在沙發上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女警，略微有些發福，她就是孫會計。

    破天大致看了幾個人的面相之后，對于幾人的性格和一生主要運勢，就有了大概了解。

    了解了這些，在今后跟她們打交道的時候，就有了參考。

    這就是會算命和看相人的優勢。

    閩婕是個三十來歲的少婦，長相尚可，身材比較豐滿，留著一頭短發，顯得十分干練。

    一雙玉手拿著一只記號筆，來回旋轉著。

    問了一些姓名、年齡、罪名、案情、是否有前科等基本情況，破天一一回答。

    宋欣欣和孫會計也問了幾句，就沒人說話。場面陷入了暫時的平靜中，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沉默了幾分鐘，閩婕喝了口水，開始說話。

    “軒轅破天，你才十九歲，人犯錯誤不可怕，關鍵是要敢于承認和正視錯誤。只要接受了法律的懲罰，洗清了一身罪孽，將來就能放下包袱，重做新人。你的刑期也短，兩三年就出去了，你還年輕，將來做什么也不耽誤……。”

    這些話，都是套話，不過，說的也都對。對于新來的犯人，每個警察都會這么教育。這也是她們例行的工作職責。

    “到了伙房，在生活和勞動上還適應吧？”

    破天知道，這回要涉及到實質性問題了。

    “還適應，謝謝政府關心。”

    “嗯，昨天晚上，還順利吧？”

    破天當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鬧鬼的事兒。

    “還順利，按照操作規程做的，準時起爐供汽，怎么了，我哪個地方做的不好么？”

    破天現在也不想揭開謎底。

    如果他說出了自己的見聞，立刻就暴露自己的本事了。

    “嗯，我問過了，你做的不錯。我是說，有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

    “沒有啊，我十點睡覺，一覺睡到三點起來起爐。”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下，顯然有些意外。奇怪之余，神情也有些放松。

    “哦，沒有什么意外就好。晚上精神點兒，有什么特殊情況，及時向我們匯報。好了，你回吧。”

    軒轅破天走了，屋里三個人又是面面相覷。

    “難道這個軒轅破天有什么特殊之處？”

    閩婕看著宋欣欣和孫會計，輕輕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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