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邦彥躬身:“臣明白。”
朱由榔應(yīng)了一聲,又輕嘆了口氣道:“愛卿有宰輔之才,朕原本是想把愛卿留在行都輔佐的,只是朝廷現(xiàn)在缺錢缺糧,形勢急迫,行都官吏大多因循守舊,缺少干才,不堪封疆之任,愛卿能辦事,所以整頓廣西衛(wèi)所積弊,追繳錢糧的差使只能委任愛卿來辦了,國難之際,愛卿責任艱巨啊!”
陳邦彥趕快跪伏地上:“陛下差遣,微臣敢不用命。”
“清遠之圍剛解,愛卿功成身退,正該伉儷團聚、歡宴暢快之時,卻要再赴廣西,千里馳驅(qū)于烈日之中,倒教朕心里好生過意不去。”
了些許貼心話后,言歸正傳,朱由榔這才詳詳細細地口述旨意,到可能遇到的困難后,他溫聲:“卿此番前去廣西布意,關(guān)系朝廷大計匪淺,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朕提,朕無不應(yīng)允!
陳邦彥又提出些關(guān)于調(diào)兵遣將的問題,凡是他所請求的,朱由榔無不同意。陳邦彥最后:“臣聞大臣封疆建衙,朝聞命夕即上道。一應(yīng)隨從、廄馬、鎧仗等項,均由有司從速發(fā)給,使微臣不誤啟程!
朱由榔十分高興地:“卿能如此,朕還有何憂!所需一切,朕即諭各有司即日供辦,但愿卿早去早回,成此大功,朕在臨都日夕盼望佳音。”
這時已經(jīng)是戌時了,華燈初上,時候不早了,陳邦彥向朱由榔叩了頭,由內(nèi)監(jiān)提著宮燈引導,依禮退下。
陳邦彥剛踏出大廳,大廳后的簾幕中便有一名儒袍老者悄悄走出。
朱由榔似乎早就知道了有人,他頭也不回的道:“先生,適才陳卿與朕的對話你該全聽到了吧,此子如何?”
剛剛出來的就是內(nèi)閣首輔,當朝一品宰臣翟式耜了,他拱手道:“臣為陛下賀、為百姓賀、為大明賀,此子不僅忠貞愛國,更有滿腹治國之策,實乃國朝不可多得的干才!臣不如也!”
朱由榔笑道:“先生太過謙虛了,此子縱然有些智謀,也比不得先生的老成謀國,朕能否驅(qū)逐虜寇△+△+△+△+,⌒.c≡o中興皇明,全靠你們了,還望先生紆尊降貴,一主內(nèi),一主外,能與其好好配合,不要讓朕失望!
翟式耜恭謹?shù)牡溃骸俺际〉!?br />
第二天,朱由榔任命陳邦彥為廣西巡撫的正式詔書下達,同時賜他金百兩,做袍服用的大紅纻絲表里三匹,斗牛服一件。
宮廷和主管衙門這次辦事非常迅速,陳邦彥深深明白皇上對中樞行在缺錢是多么焦急,而對他的期望是多么殷切。他當天就上疏謝恩和請求陛辭。
朱由榔親自在行宮賜宴,為他餞行。
午時一刻,陳邦彥在內(nèi)監(jiān)引導下進入行宮瑞表堂大廳,在鼓樂聲中隨著鴻腫寺官的鳴贊向皇帝行了常朝禮。光祿寺官在大廳中間擺了兩席:一席擺在御案上,皇帝面向南坐;一席擺在下邊。陳邦彥又一次跪下叩頭謝宴,然后入席,面向北坐。
朱由榔高興地頭,揮手向內(nèi)侍宮女們示意,他們立刻取來事前早已準備好的酒注和酒盅,走到御案前面,朱由榔親手滿滿地斟了一盅酒,遞給陳邦彥,道:“這是地方進貢的紹興的女兒紅,據(jù)色味不錯,卿且飲過此杯,朕別有饋贈,以壯卿的行色!
朱由榔拿著自己面前的酒杯舉一舉,表示向陳邦彥敬酒。陳邦彥離開座位,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自己的酒杯,畢恭畢敬地送到唇邊,輕輕的泯了一口,不敢全都喝下去,然后哽咽道:“謝吾皇圣恩!”音樂停止了。朱由榔問了幾句關(guān)于他啟程的話,又吩咐內(nèi)監(jiān)敬他三次酒。
賜宴的儀式完畢后,撤去酒肴,光祿寺和鴻腫寺的官員們首先退了出去。這時御前首領(lǐng)太監(jiān)楊守春適時的出現(xiàn)在御座的后面,朱由榔回過頭去,隨口呼喚道:“楊大伴,你可陪同陳卿前去御馬廄,讓他自己挑選一匹御馬,連同朕前日用的那副八寶鞍轡,一并賜與陳卿,你在前引路,以備咨詢!”
御賜鞍馬,是天子籠絡(luò)親信大臣慣有的手段,但讓受賜者自己到御廄中去挑選馬匹,卻是歷朝歷代以來破例的殊恩。
陳邦彥接連受到破格之恩,心中忐忑萬分,本欲宛轉(zhuǎn)地辭謝,可是皇帝的恩典溫柔中卻有山一般巨大的壓力,朱由榔絕不允許陳邦彥對他的恩典再有半兒異議,他連聲催促陳邦彥快去選馬,不要推辭,然后意味深長地笑笑道:“卿領(lǐng)命西馳,封疆一任,省不掉一匹好腳力,朕特以寶馬相贈,用心甚深,卿斷不可辜負了朕的這番心意!
陳邦彥還欲推辭,朱由榔已回身御座,語調(diào)沉重地:“整頓廣西衛(wèi)所積弊是大事,此一去,成敗皆系于卿一身,不知愛卿臨行前還有何話要對朕?”
陳邦彥站起來身道:“陛下不以臣卑微鄙陋,深負倚任,臣受恩深重,惟有鞠躬盡瘁以報陛下。然臣一離國門,消息傳遞便會有所滯怠,有一些過激舉措,可能會使士紳反彈,牽連到中樞,到時或有與士紳勾連之大臣發(fā)出流言蜚語,或向陛下進獻讒言,構(gòu)陷臣下,使大計夭折。今日臣向陛下辭行,懇請陛下到時全力支持,使臣能克竟全功。”
“整頓積弊,利益糾葛者有所反彈本是尋常。卿大可放心前去,一切由朕做主。”到最后,朱由榔啪的一聲,拍著案頭,滿含煞氣的道:“衛(wèi)所屯田之弊,已如洪水猛獸,必要時卿可施展雷霆手段革之。這樣吧,朕給卿三千侍衛(wèi)親軍充作中軍撫標,隨卿入駐廣西,徹查私吞田畝,將校,豪強若有反抗者,可先斬后奏,田產(chǎn)充公,財物充庫,抄家滅族,絕不姑息!”
陳邦彥離開座位,跪下叩頭:“陛下如此信任,臣雖粉身不足為報。此去廣西,若不奏功,臣必死封疆,決不生還。”
他的這句話得極是誠懇,朱由榔也被這氣氛感染,輕輕拍著陳邦彥的肩膀道:“不要什么死不死的,朕可不想讓你死,朕還要和你一起收復(fù)河山,共鑄太平盛世呢!”
“臣也一直期待著。”兩人相識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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