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刀看著面前這個高中生。長相還算過得去,但卻不知為何一臉頹樣,看著印堂發(fā)黑,跟不日就要有血光之災(zāi)似的。話說這小子剛才跑得還真夠快的,他們四個人是等在市立醫(yī)院門口堵著他的,結(jié)果這小子一溜煙就過去了,他們硬是沒攔住。幾個人慌忙在后面追趕,可小子跑起來就不帶停的,把他們給累了個七葷八素。講道理,楊小刀剛才差點沒忍住喊出口——“兄弟你等等別跑了,哥幾個跟不上啊!”
堵人能堵成這樣是真特么的失敗……以后出去怎么跟道上兄弟們說啊……
這也不能怨我們。楊小刀自我安慰。你說換了誰也想不到堵人能堵出個馬拉松健將來啊。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把這小子穩(wěn)住,免得他再跑起來,到時候可就真追不上了。
楊小刀心里這么想著,他那三個兄弟卻還在旁邊兒喘個不停,這就有點兒丟人現(xiàn)眼了。眼見那小子一臉迷惑地看過來,楊小刀咳嗽一聲,打算用他的絕活兒來威懾一下這小子。他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寶貝折刀,順手把自己剛剛擼上去的袖子又放了下來——太冷了。
楊小刀深吸一口氣,下一個瞬間,打開的折刀有如幻影一般在他的手中飛舞翻騰起來。
這是他的獨門秘技,也是他這外號的根源。這套舞刀法他從十歲就開始練,已經(jīng)練了將有十年了,如今玩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左手換右手,右手再換回來,直接換還不夠炫,要在兩腿之間換才行。為了練這招他不知弄壞了多少條褲子——不過他畢竟聰明,一直穿著牛仔褲練,劃破了還能當(dāng)乞丐褲穿。只是有一回差點兒割到了不能碰的那個重要部位,嚇得他心驚膽戰(zhàn),隔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總而言之,走江湖混道兒,總得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本領(lǐng)。楊小刀不會什么功夫,跟人打架無非就是拳打腳踹,但有這么一手,打架之前先亮亮相,哪怕對方不怕,這氣勢也要被壓下去一頭。這叫心理戰(zhàn)術(shù),楊小刀自認(rèn)為深諳此道。
一套刀功不長,他用了兩分鐘時間表演完畢,最后華麗地把刀刃一收,這便重新放回了口袋里。身邊三個兄弟這會兒終于喘完了粗氣,紛紛“呱唧呱唧”鼓起掌來。楊小刀正暗自得意,卻見對面那個小子不但沒什么反應(yīng),望著這邊的眼神還怪異至極。
……
洛襄實在是搞不懂現(xiàn)在的人到底都怎么了。
就說方小靈吧。你說你好歹也是一位靈咒師,一個說出去都沒人敢信的神秘職業(yè)。可你召完靈之后就直接在人家墳頭蹦迪尬舞,求人的時候毫不猶豫抱大腿又哭又鬧,腦袋里能想到的名字不是福貴就是大強。
他本以為這已經(jīng)夠奇葩的了。
眼前這四個人刷新了他的認(rèn)知。
你說你們跟著我跑了一路累得呼吸都跟哮喘似的,就為了給我表演一套雜耍?而且表演完了,我這個觀眾都沒鼓掌呢,你們自己人鼓個什么勁兒?
現(xiàn)在洛襄看著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動物園里的猴子。
大概是到了年底,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來了。
他打算問問這四位到底有沒有什么急事,沒事兒他還趕著回家呢。要是想要錢的話,就剛才那一小段兒,十塊錢以下可以商量,當(dāng)是個友情價,往上就免談。可還不等他開口,那個剛剛雜耍完的頭領(lǐng)又揚起下巴,十分盛氣凌人地問了一句:
“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嗎?”
“呃……玩雜技的?”洛襄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雜你二大爺!”
楊小刀臉色鐵青,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
俗話說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這傻小子連個熱鬧都看不懂,你說我跟他耍個什么勁?
其實他一開始只是想抽出折刀耍兩下嚇唬嚇唬這男生,沒想到一沒控制住玩兒上頭了。這真不能怪他,很多人都有一種虛榮的表演欲,總會有演起來剎不住的時候。他又干咳了兩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言歸正傳。
“你少特么給我裝!上周五老子就跟你說了,離我們嫂子遠(yuǎn)一點兒!我們大勝哥好言好語地跟你打過招呼了,我們又不嫌麻煩大老遠(yuǎn)地跑過來跟你擺事實講道理,你小子是面服心不服還是怎么著?今天還敢跟我們嫂子套近乎?找死啊你!”
這人一口一個“嫂子”,把洛襄聽了個云里霧里,回憶了半天才猶豫著問道:“你說的‘嫂子’,難道是指……俞海瑤?”
楊小刀一愣,隨即小聲跟旁邊的小弟問道:“大勝哥那女朋友是不是叫這名兒?”
三個小弟登時面露難色。一個說“好像是”,一個說“不太記得了”,還有一個只是搖頭,也不清楚是不知道還是表否定。
楊小刀有些為難地想了一下,接著卻又一拍大腿——
“你管得著嗎你?我們說你有你就是有!你聽著就行了!”
“呃……你別激動。”洛襄咂了一下嘴巴,又問道,“你們說的上周五……咱們在哪兒見過面來著?”
“就在市立醫(yī)院門兒口!”一個小弟應(yīng)道。
市立醫(yī)院門口……
這幾個字仿佛成為了一把打開記憶之門的鑰匙,洛襄一拍腦袋,登時想了起來。
上周五他放學(xué)回家,就是被這四個人在道口堵了一下。他們一人一句吵吵著要他離“大嫂”遠(yuǎn)點兒,不然就有他好看,說了幾句就走掉了。剩下洛襄一個人背著書包站在那里滿臉迷茫,尋思了好久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招惹了哪位黑幫老大的女人。
大概是搞錯人了吧……
說實話,即便洛襄沒有受到那個“復(fù)生失憶癥”的影響,這點兒小事他也不一定能記得。作為一名高三學(xué)生,他要往腦袋里裝的東西有那么多,哪有工夫把這種垃圾一樣的記憶往里塞啊。
不過現(xiàn)在既然想起來了,他便點了點頭,說道:
“不好意思啊,真對不住,我之前把你們給忘了!”
他是誠心誠意在道歉。然而這話聽在楊小刀耳朵里,卻成了一種十足的輕蔑。
“你特么少給老子裝糊涂!”楊小刀伸手一指洛襄,“老子剛才就跟你說過了!今天老子來就是要弄死你!你說什么都不管用!”
其實他們哪敢殺人呢?別說“弄死”了,他們甚至都不敢讓洛襄缺胳膊斷腿。照他們的想法,無非就是個學(xué)生,打他兩拳踹上兩腳,給他點兒厲害瞧瞧,他應(yīng)該就老實了。“大勝哥”那邊兒也有了交待。
“哦,行,來吧。”洛襄說。
四人面面相覷,一度懷疑自己聽錯。
“你特么是真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小子!”楊小刀氣得七竅生煙,“還敢挑釁?怎么著?真以為哥幾個不敢揍你是怎么的?”
洛襄無奈地一攤手,說道:
“是這樣。這個事兒呢,我就算說出來你們肯定也不信,所以我就不說了。我講一百句都不如讓你們試一下更有說服力。簡而言之,你們說要弄死我,還問我信不信,說實話我還真不信。當(dāng)然我不是在懷疑你們的信念,我是說這是一個能力的問題。咱們打個比方,你們四個要弄死一個人,很容易,但你要說你們四個要炸碎地球,做得到嗎?沒可能的。現(xiàn)在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不過我還是很歡迎你們來試一試,因為在這個問題上咱們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雖然我覺得你們沒有成功的希望,但說不定有個萬一呢。不過你們得快點兒哈,我還趕著回家呢。”
楊小刀等四人愣愣地聽他講了半天的單口相聲,還是沒聽懂他要表達(dá)什么。他跟三個小弟對視一番,索性放棄了理解,再一次指著洛襄大罵:“費那么多話!乖乖給老子站著別動!你看老子弄不弄得死你!”
說話間三個小弟就貼了上去。其中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推了洛襄一把——沒法子,這小子實在太鎮(zhèn)定了。老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們本來是來堵人的,卻莫名其妙在氣勢上輸了一大截,這就讓人心里有點兒拿不準(zhǔn)。可他試探了一下,發(fā)現(xiàn)洛襄確實沒有反擊,于是就放心大膽地在洛襄胸口上砸了一拳。
洛襄紋絲不動。
三個小弟心里嘀咕:還真不反抗啊?
那還怕啥,放心大膽地打啊!
以往他們下黑手,人家一反抗,少不了也要吃個三拳兩腳的,這面前放著一個**沙袋,不揍都覺得虧心啊!
于是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了洛襄的身上。
洛襄一邊面無表情地承受著,一邊在心里無奈地嘆息。
果然,別說疼了,連一丁點兒感覺都沒有。也難怪,今天上午他拿菜刀剁自己都屁事兒沒有,這幾下拳頭能算得了什么?還好這幾個家伙也算講點“江湖道義”,上沒有打耳光,下沒用撩陰腿——其實用了也不怕,他全身哪塊兒現(xiàn)在都是一樣的硬度了。
幾個小弟打了半天,自個兒也察覺出來有些不對了。人家連哼哼都沒有一聲,自個兒的拳頭卻打得生疼,跟懟墻壁似的。
一個小弟瞅準(zhǔn)了空擋,抬腳就踹了上來,卻被洛襄眼疾手快一下子捏住了腳踝。
“哎!不準(zhǔn)用腳!”洛襄警告道,“留下鞋印子怎么辦?我家里沒有洗衣機,大冬天洗衣服麻煩著呢!”
“行行行不用不用不用!”那小弟大喊道,“快松手!松手!疼!”
洛襄把手松開,那小弟當(dāng)即警惕地后退幾步,疼得呲牙咧嘴,使勁兒揉著自己腳踝。
楊小刀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一番“表演”。三個小弟的忠心他是不會質(zhì)疑的,難道這小子身上真有什么邪門兒的地方?他親自走上前去,用盡全力一拳搗在洛襄肚子上,洛襄卻連晃都不晃一下。
楊小刀不動聲色地抓住自己那只手腕,走向一旁,嘴里嘟噥:“還真有點兒硬……”
不,那個……你疼得冷汗都順頭留下來了,應(yīng)該不是“有點兒”的程度吧?
這樣下去不是個法子,楊小刀喊了一聲,三個小弟如蒙大赦,趕緊退回了他身邊。
到底是怎么個情況?楊小刀心里發(fā)虛。混道兒的前輩教導(dǎo)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攔路堵個人總不能堵出個少林寺高手來吧?這是金鐘罩,還是鐵布衫啊?難怪這小子剛才跑了半天氣都不帶喘的,聽說少林武僧天天訓(xùn)練都是挑水上下山的,這點兒路程算得了什么?
這真是無稽之談,可楊小刀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難怪上回堵這小子,他連一聲都不吭呢。人家一來慈悲為懷,二來根本不跟他們這些三腳貓一般見識啊。
如果洛襄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不知會無語到什么地步。
我哪是什么武僧,我就一死人哪。
“呃……你們還打不打?”洛襄問道,“要不打我就先走了啊。”
楊小刀思前想后,突然一拱手做抱拳狀:“兄弟,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今天咱們就算打成平手,英雄惜英雄,我們也就不為難你了。青山不轉(zhuǎn),綠水長流,江湖路遠(yuǎn),你我后會有期!”
……啥?
洛襄感覺自己跟這人的思考回路根本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管他呢,反正聽這意思,他們是沒啥事兒了是吧?那就走吧。
楊小刀四人看他轉(zhuǎn)身離去,消失在了小巷深處。一種難堪的沉默包圍了他們。作為老大,楊小刀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如何開口。
這是堵人來了嗎?這分明是大老遠(yuǎn)專門跑過來給自己添堵來的。
太失敗了。
“老大?”一個小弟小聲問道,“咱……咱們跟大勝哥怎么交代啊?”
是啊,怎么交代呢?楊小刀心里苦啊。你說堵人堵出個少林寺的來,這話說出去誰信呢?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拿定主意:“就說他跑了!這兒是他家附近,他的主場,他比較熟悉地形。就說咱們四個沒堵住他。”
“這……”小弟嘀咕,“是不是有點兒丟人?”
楊小刀白了他一眼:“沒追上和沒打過,哪個比較丟人?況且是人家站著讓我們打的!行了,別糾結(jié)了,就這么說,下回讓大勝哥親自帶人來堵,到時候他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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