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就搬過另外一把椅子，坐在了南延平的側后方，靜靜地聽著他們老兩口的對話。

    別說楚天舒只是一個非省會城市非常委的副市長，就是像王少磊這樣省直機關重要部門的副職，在正常的工作中，接觸到省委書記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說近距離的對話了。

    如果不是在病房里，南延平看見楚天舒，至多只會禮節性地點個頭。

    楚天舒掐著這個時間點來看望吳旭，就是希望能和南延平見個面，并不在乎與領導說多少話，能在領導面前露個臉，加深點印象，就足夠了。

    黃亞維也是一言不發，只有南延平問到病情的時候，才惜字如金地問一句答一句。

    南延平慢慢從吳旭的口中，得知楚天舒剛剛喜得貴子，老婆孩子也在醫科大附屬醫院住院，屬于來而不往非禮也，并不是巧立名目特意來看望吳旭的，臉上的神色才和緩下來，轉頭對楚天舒說了幾句祝賀的話。

    楚天舒趁機就說，感謝南書記和吳阿姨關心，孩子還沒有取名，想請他們提提建議。

    南延平想了想，說了一點意見，大致與林國棟在信中說的“牢記使命，不忘初心，心系百姓，不忘本色”的意思差不太多。

    領導做到了南延平和林國棟這樣的高度，處理起日常生活中的家務事來，政治意味也不免濃一些。

    后來，又聽吳旭提起，為了幫助南嶺縣一個患病的老太太，楚天舒不僅親自找人安排床位，還墊付了一部分醫藥費，南延平對此大為贊賞，臉上也開始有了笑容。

    楚天舒說，南嶺人民太苦了，他們剛走上脫貧致富的道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又有人因病致貧啊。我做的那點事情微不足道，主要還是黃醫生他們的功勞。

    南延平說，小楚，你能這么想，也在這么做，我覺得，這就是不忘初心，心系百姓，如果我們每一個干部都能做到這一點，那我省脫貧致富的路上就不會落下一個人。

    坐了一會兒，看看時間不早了，南延平又叮囑了吳旭幾句，起身離開。

    楚天舒也順勢告辭，拎起南延平的公文包，跟著送下樓去。

    黃亞維倒是實在，在值班室門口就跟南延平握手話別。

    進入電梯之后，南延平見沒有其他人，很隨意地問了問青原市的一些情況，楚天舒一一作答。

    電梯很快下到了一樓，楚天舒還要送出去，被南延平拒絕了，說：“小楚，車就在外面，你留步吧。”

    楚天舒把公文包遞給了他。

    南延平伸手與楚天舒握了握，轉身就走了。

    楚天舒目送著南延平從自動門消失，這才返回了婦產科的病房。

    白云朵陪著向晚晴在說話，看見楚天舒進來，就說：“不早了，我該喊我家老黃回家了。”

    向晚晴說：“云朵，說的好像你不喊，你家老黃就不知道回家似的。”

    白云朵說：“晚晴，你還真說對了，我要不喊，他就有可能在值班室守一晚上。”

    向晚晴笑一笑，說，“天舒，你送送云朵吧。”

    楚天舒就陪著白云朵出了病房。

    白云朵輕聲問：“見著了？”

    “見著了！”楚天舒點了點頭。

    白云朵沒再多問，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就說：“哦！對了，剛才過來的時候，老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王少磊家有個什么親戚，心臟有點毛病，在當地醫院查不出病因來，想進醫科大附院，請我家老黃做個手術。”

    楚天舒也沒多想，就說：“都是治病救人，能安排就幫忙安排一下吧。”

    “好的！”白云朵說：“回家我跟他說說。”

    第二天上午，衛世杰得到了白云朵的回復，讓王少磊把親戚接過來，黃亞維會盡快安排。

    衛世杰立即給王少磊打了電話，約定兩天之后，在醫科大附院見面。

    王少磊的事情落實之后，衛世杰便給蘇幽雨打電話，邀請他下班之后到郊外的“李記廚房”小聚。在他看來，越是談重要的事，參與的人就越少越好，所以，他一個人開車去接了蘇幽雨，連顏婕妤都沒有叫上。

    初冬的郊外，黃昏的景色依舊很美，地里的紅花草在夕陽的襯映下，與白墻黑瓦和小橋流水交替出現，仿佛一幅流動的寫意水墨畫。

    衛世杰操控著方向盤，在蜿蜒曲折的鄉村公路上前進。

    蘇幽雨坐在副駕位置上，車內彌漫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水味。

    衛世杰與諸多的女人有過交往，嗅覺鍛煉得比常人更敏感一些，幾次見面之后，他聞出來了，蘇幽雨身上的香水是法國產的Boss Iense（波士悸動），花韻里透著一股淡淡的木香，而且從來沒換過。

    蘇幽雨對于這款香水的偏好，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

    坐進包間后，蘇幽雨問：“老衛，這就是李記廚房啊？”

    衛世杰說：“是啊，你以前沒來過么？”

    “沒有，但聽國土局的同事們經常提到。”蘇幽雨問道：“老衛，想必前些日子你經常光顧吧？”

    衛世杰很是詫異，便答了一句：“是來過幾次。”

    “不錯呀。”蘇幽雨笑著說：“能經常來這里的，都是青原地產界的風云人物哦。”

    衛世杰不解地問：“為什么？”

    蘇幽雨說：“我聽說，杜憑風最喜歡吃這兒的野味，能到這里用餐的，都是進入了他圈子里的人物。”

    原來是這樣！

    提起杜憑風，衛世杰憋著一肚子火，要不是楚天舒和杜雨菲幫忙，被馬東騙走的五百萬就打了水漂。

    不過，按蘇幽雨的說法，衛世杰覺得，自己當初努力與杜憑風套近乎還是有成效的，如果這位土地爺不出事，冷凍機械廠的地就拿到了手，世紀陽光在土地級市場上可能已經風生水起了。

    衛世杰與蘇幽雨的交往比杜憑風密切的多，用不著繞圈子，說話開門見山：“小蘇，楊家嶺那片地的整理，我們能不能再合作一把？”

    蘇幽雨不解地問：“老衛，生態城規劃里的土地整理你還沒有完工，又惦記上楊家嶺那塊地了？”

    衛世杰說：“反正都在江北，一起整理出來，也省得再勞神費力。”

    蘇幽雨打量了衛世杰幾眼，笑了笑，說：“老衛，你是不是還不死心，想通過楊家嶺那塊地，把鰲頭灣的地跟生態城連成一片？”

    “呵呵，小蘇，什么也瞞不過你！”衛世杰說：“我是生意人，自然想利益最大化。”

    “老衛，鬼心眼挺多啊。”蘇幽雨說：“實不相瞞，打楊家嶺那塊地主意的人還真不少。不過，現在整理出來，又不在生態城的規劃以內，賣不出高價，我還想壓一壓，等生態城初具規模之后再拋出來，升值空間絕對很高。”

    “所以啊，才需要蘇局長你關照啊。”衛世杰說：“真人面前我也不說假話，我想把楊家嶺那塊地拿下來，跟鰲頭灣那塊地連成一片，即便不能爭取納入到生態城的規劃當中，也能等著升值，賺幾個零花錢。”

    蘇幽雨嫣然一笑：“只是幾個零花錢么？”

    “你這個土地奶奶，動輒就是十幾個億的收入，我賺的那幾個小錢，可不就是零花錢么？”衛世杰說：“當然，如果最后能成功，我必當重謝。”

    “老衛，你倒是很直接啊！”蘇幽雨抿了一口茶：“你想過沒有，你這么做，可是行賄喲。”

    “哪有這么嚴重？”衛世杰笑了：“我們不是朋友么？”

    “既然是朋友，就不必破費了。”蘇幽雨擺擺手，說：“另外，我再說一句朋友間的話，衛總真打算打通關節，你也找錯了人。”

    衛世杰問：“此話怎講？”

    “老衛，你應該知道，納入規劃的事，就算我使出渾身力氣，最后也抵不上人家一句話呀。”蘇幽雨含蓄地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就算土地整理的活兒我幫你拿下來，但是，招拍掛的時候你能拿得到手么？”

    衛世杰當然知道，蘇幽雨說的“人家”，指的是葉慶平，他微笑了一下，說：“蘇局長，我今天找你，只說土地整理權的事，能不能納入規劃，拿不拿得到手，我再想辦法。”

    “老衛，你這是在賭博啊。”蘇幽雨說：“如果只是為了提升鰲頭灣那塊地的升值空間，你犯不著現在就使這么大的勁。我可以肯定的說，如果楊家嶺這塊地納入了生態城的規劃，你連半點機會都沒有。你這么做，不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至少是白白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衛世杰覺得蘇幽雨的話不無道理，他搓了搓手掌，說：“實不相瞞，這是少磊兄給我出的主意，他要是一點譜都沒有，恐怕不會叫我往火坑里跳吧？”

    “老衛，不對呀。”蘇幽雨說：“少磊兄是新政的積極倡導者，會給你出這樣的餿主意？”

    衛世杰點點頭：“少磊兄說，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只要肯動腦筋，總會有辦法的。他只讓我找你，把楊家嶺這塊地的土地整理權拿下來，下一步怎么做，他回頭再跟我商量。”

    蘇幽雨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事，你跟老楚說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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