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世杰又問：“宇捷，你覺得王致遠這次是不是沖著摩天大樓來的？”

    “姐夫，這我就不得而知了。”顏宇捷聳聳肩說：“我在鯤鵬實業工作期間，一直被灌輸一個經營管理理念，沒有盈利的項目堅決不做！單純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們沒理由承接摩天大樓項目，除非另有所圖。”

    衛世杰點點頭，沒再說話。

    抵達凱旋大酒店，鯤鵬實業的常務副總唐中天已在樓下大廳迎候。

    搭電梯上到頂層，進入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包房。

    坐在沙發上的王致遠站起身，熱情地伸過手說：“兩位，我已恭候多時。”

    跟衛世杰握手之后，王致遠又熱情地招呼顏宇捷：“宇捷，我們有幾個月沒見了，工作還順利吧。”

    顏宇捷微笑著說：“還好，感謝王總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王致遠說：“宇捷啊，要是哪天混得不如意了，歡迎你回鯤鵬實業，我答應過你的待遇不變，市級區域經理和年薪一百萬！”

    衛世杰在一旁聽得干著急，也很尷尬。這個王致遠，怎么扭住這個話題不放？顏宇捷現在是世紀陽光的總經理，你說他混得不如意，不是暗指世紀陽光完蛋了么？這么說話，讓顏宇捷如何作答，又讓我顏面何存？！

    不過，顏宇捷應對還算得體，沒有接話，而是一笑而過。

    顏宇捷事后給出解釋，這是王致遠祭出的一記軟中帶硬的殺威棒，目的就是攪亂對手的心智，讓人有種尷尬甚至畏首畏尾的感覺，從而在接下來的談判中確立自己居高臨下的優勢地位。

    衛世杰覺得顏宇捷的分析，很有道理，暗嘆道，或許這就叫爾虞我詐吧。

    精明過頭的人聚在一起，一方的任何言行都會被另一方認為是陰謀詭計。

    王致遠對紅茶情有獨鐘，但凡喝茶，幾乎都是正山小種。

    喝了幾口之后，王致遠問：“小衛，楊家嶺這一仗，你打的比鰲頭灣還漂亮啊？”

    “哪里，哪里，僥幸，僥幸。”衛世杰說：“這是我第一次到招拍掛的市場上拿地，沒什么經驗，誤打誤撞而已。”

    說這番話時，衛世杰自己都覺得太虛偽。

    “經驗都是積累起來的。”王致遠倒不在意，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說：“不瞞你說，新政剛出臺，我也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甚至在幾次拍賣會上，還敗給了外省的企業，后來也是慢慢適應調整，才緩過勁來。”

    衛世杰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王總，你不知道哇，當時，我聽說鯤鵬實業也參與了投拍，嚇得我都不敢去現場。回來聽宇捷說，王總在拍賣之前，臨時決定退出，才讓我們僥幸把地拿下來了。”

    王致遠接著說：“你知道，為什么么？”

    “不知道！”衛世杰一臉驚奇：“為什么？”

    王致遠喝了一口茶，說；“有你小衛在，我豈敢不讓路啊！”

    衛世杰連連擺手：“王總這話，可是笑話我呢。”

    王致遠嘆了一口氣，說：“唉，你以為我愿意退？是不得不退啊！”

    衛世杰揣著明白裝糊涂：“王總，此話怎樣？”

    王致遠說：“我得知土地出讓金的一半，最后都會流入你的腰包。也就是說，在舉牌競價時，你可以甩開膀子輕裝上陣，而其他競爭對手，卻是戴著腳鐐手銬跳舞。我就想，還不如知難而退，免得自討沒趣。”

    看來自己那套左手倒右手的把戲，只能糊弄一般人，卻瞞不過王致遠。他居然連具體的分賬比例都知道！想想也不奇怪，簽署的《土地儲備出資協議》政府里有存檔，以王致遠與郎茂才的關系，想了解其中的細節簡直易如反掌。

    衛世杰憨憨地笑起來：“什么事都難逃王總的法眼。”

    王致遠點燃一桿煙，優哉游哉地抽起來：“小衛啊，今天我請你來，就是想和你談談楊家嶺和鰲頭灣這兩塊地的事。你用什么方法和政府簽下那份高明的合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明白一點，這兩塊地現在是風水寶地，宇捷應該很清楚，以鯤鵬實業的運作能力，哪怕最后高價從你手里買過來，一樣也能賺錢。”

    “那是，那是！”衛世杰隨聲附和道，心里終于明白了，王致遠今天約自己來喝茶的目的，是想從自己手里把兩塊地買過去。

    “小衛，我這人喜歡打開窗子說亮話。”王致遠掐滅了煙，說：“剛才的晚宴上，當著葉書記和郎市長的面，我們提出計劃，愿意與青原市深度合作，把摩天大樓項目和這兩塊地一起接過來。”

    衛世杰又驚又喜，忙問：“領導們是什么意思？”

    王致遠笑一笑，說：“呵呵，小衛，領導們的意思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他們關心的，是摩天大樓能不能盡快建起來，至于誰來建，他們會在乎嗎？”

    王致遠一針見血，衛世杰自是無話可說，心里卻在嘀咕，楚天舒出席了飯局，王致遠和唐中天說的不會是假話，可這么重要的信息，他怎么沒跟我通個氣呢？莫不是他選擇了知難而退，讓我自己看著辦？

    王致遠說：“小衛，記得運作鰲頭灣地塊時，我就告訴過你，我做生意向來遵循一個原則，只算自己的賬，從不算別人的賬。就說鰲頭灣那塊地吧，只要有合理利潤，我就可以轉讓給你，哪怕你最后賺了大錢，我也決不眼饞。”

    衛世杰不明白王致遠重提舊事，究竟是何意思？

    王致遠又感嘆道：“這人啊，要知分寸，懂進退，明知不可為的事，非要去為，等撞了南墻再回頭，就悔之晚矣！”

    衛世杰聽出了王致遠的話中有話，綜合前后兩句話的意思就是，你賺得到手的錢只管去賺，你賺不到手的錢別去強求。

    很顯然，這既是勸告，又更像是警告。

    這時，顏宇捷插話說：“王總，請問，您準備出多少錢，從我們手里買地？”

    王致遠翹著二郎腿，沒做聲。

    衛世杰也不說話了。

    進入討價還價的實質性階段，身為老板的王致遠和衛世杰都不開口，只把唐中天和顏宇捷推到前面直接交鋒，都是為了給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

    這是談判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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