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省政法委書記魏理光打過來的，這讓姚偉大為意外，在他的記憶中，這應該是魏理光頭一次親自給自己打電話。

    “魏書記，您好，我是姚偉！”姚偉抱著手機，半弓著身子，謙恭地問道：“請問，有什么指示？”

    魏理光沒有多余的客套話，直接將杜雨菲的要求轉達給了姚偉。

    “好好好！”姚偉連身說：“魏書記，請您放心，我馬上就辦！”

    掛了電話，姚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濕，然后分頭給張順、涂勝強、王國平等人打電話，將魏書記的指示傳達了下去。

    姚偉本想給溫啟雄打個電話，匯報一下魏理光布置的任務，順便摸摸他對此事的態度，可看看表，已經六點多了，溫啟雄應該在陪省領導就餐，講話肯定不方便，搞不好還會引起他的反感，想想也就作罷了。

    忙完之后，姚偉走出市公安局辦公大樓，正要上車，此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姚偉以為又是魏理光打來的，趕緊摸出來，一看，卻是江騰建設的美女老總鮮繼紅。

    手機里傳來鮮繼紅柔軟甜蜜的聲音：“姚哥，下班了嗎？聽說，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在江騰大廈的頂樓略備薄酒，請你出來放松一下。”

    姚偉興味索然：“算了，改天再說吧，我今天從一大早忙到現在，累了，想早點休息。”

    “姚哥，就是因為你工作太累了，所以才想讓你出來放松一下，吃完飯，找個地方好好按按摩，有益身心健康哦。”鮮繼紅在電話里死纏爛打。

    姚偉回絕道：“鮮總，省里來了領導，剛給我布置了任務，晚上還要隨時聽命，實在沒精力，也沒時間。”

    “哎呀，姚哥，我還請了董教授呢，能不能給個面子呀？！”鮮繼紅見自己勸不動姚偉，就將老柯抬了出來。

    姚偉聽到“董教授”三個字，心中不由得一動：或許，通過他，可以摸一摸溫啟雄的態度，探一探車禍事件的口風。

    在競爭市政法委書記的緊要關頭，省委正在進行全面考察，業余時間姚偉減少了不必要的應酬。現在政法委書記一職已花落別家，他徹底泄了氣，這才想起來有好長時間沒有和鮮繼紅和董教授一起吃飯了，還真有點放松放松的念頭。

    “你呀，真是能纏人，好吧，我馬上過來。”姚偉一副無可奈何的口氣，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幾分鐘之后，姚偉開車抵達了江騰大廈。

    車至門前，欄桿自動抬起，車直接進入了地下停車庫。

    乘專用電梯，直通頂層，透過玻璃幕墻，可以俯瞰樂騰市全景。

    華燈初上，燈火璀璨，車水馬龍，一片繁榮景象。

    在辦公大樓頂層修建一個星級餐廳，這并不是鮮繼紅的創意，而是從王致遠的鯤鵬大廈偷師而來的仿制品。

    鮮繼紅親自在電梯口迎接，她換下了職業套裝，穿一襲紫色的旗袍，頭挽發髻，一縷劉海緊貼著耳根，婀娜多姿，膚如凝脂，柳葉眉，圓杏眼，高挑的小鼻子，笑口一開，露出潔白的牙齒，成熟飽滿，美不勝收。

    姚偉見了，一股熱流便由下往上，油然而升。

    沒辦法，這是一個男人看見真正的美人必然的正常反應，并不代表心里一定有褻瀆之意。

    進入餐廳，姚偉發現，除了鮮繼紅，并沒有其他人，便不悅地問道：“鮮總，董教授呢？”

    鮮繼紅微微一笑：“姚哥，別急，董教授一會兒就到！”

    酒席之上，能讓姚偉等著的人，除了市里少數幾位有實權的領導，整個樂騰市，恐怕也只有董教授一人。

    在樂騰，幾乎人人都知道鮮繼紅是商界女強人，卻極少有人知道，董教授才是鮮繼紅的老板，江騰建設和樂融投資都是他在幕后操控。

    鮮繼紅拔通了董教授的電話，遲疑一下，輕輕地說：“董教授，姚哥到了。”

    掛了電話，鮮繼紅對姚偉說：“董教授說他知道了，他有點別的事，讓我們先吃，他一會兒就過來。”

    菜肴不算豐盛，也沒打算喝酒，鮮繼紅和姚偉坐下，一邊閑聊，一邊用餐。

    一刻鐘之后，用餐結束，鮮繼紅將姚偉請進了隔壁的休息室，泡了茶，開了電視，無聲地等著。

    很快，董教授到了。

    鮮繼紅開了門，在門口對視一眼，飄然而去。

    董教授戴一副金絲邊眼鏡，頭頂半禿，一副大學教授的派頭，他向姚偉招招手，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望著電視上的新聞聯播，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又全神貫注。

    “老姚，這幾個月都沒有這么悠閑地看電視吧？”董教授抓過遙控器，把電視的聲音關小了一些，問道。

    “我們也有很久沒有單獨在一起了。”姚偉端著茶杯，喝了一口。

    “電視是個好東西。一切機器都是好東西。”董教授沒有接話，放下遙控器，自顧自地輕聲說：“機器只會接受命令，執行行動，完成任務，雖然冷酷，但很純粹，很忠實，值得信任，所以，有時候我就想，要是人都變成了機器，該多好。”

    姚偉轉過臉，看著董教授，曾經威嚴犀利的目光像是被歲月磨去了光亮，變得溫和而慈祥，跟一個尋常的中年男人毫無差別，甚至還帶著些許學究式的深邃。

    如果單單聽到董教授這充滿哲思的語言，誰能想象得出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曾經有過的崢嶸歷史，誰又能想得到，他曾經創造過一夜暴富的資金輝煌！

    “權力呢？也是一副機器！它詭異陰險，變幻莫測，覆雨翻云，難以掌握，它最不可信任，難道，它是機器中的另類？”姚偉反問道。

    “我在書上看過這么一句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里面長滿了虱子。權力似乎也是這樣，所以……”

    董教授微笑著準備繼續闡述，姚偉卻不想再繞彎子，抬手打斷了他，突兀地說：“楚天舒來樂騰了。”

    幾秒鐘的停頓，像電腦程序中的突然當機。

    董教授面如土色，神色頓時黯淡下來。

    大家不禁要問，這個董教授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什么也對楚天舒如此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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