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進入會客室一一落座,前臺姐奉上了茶水又依依不舍地開門離去。
“請!”
趙經(jīng)理趙瑞華端起茶杯環(huán)敬一番,便先喝了一口,靜待片刻,才看著三人道:“楊導,其實我很好奇,為什么你們會先找上我們光藝?畢竟……”
側(cè)頭想了兩下,趙瑞華放下杯子,接著道:“畢竟,邵氏不談,就國泰來,都比我們的實力更雄厚。”
楊秋聽了這話,不由得和周松對視了一眼,苦笑一聲解釋道:“趙經(jīng)理,也不怕你笑話,我們泰山曾經(jīng)可是被國泰坑慘了。”
“哦?”
趙瑞華眉頭一皺,忽然坐直了身子,探頭道:“不知楊導可否介意一下,鄙人愿聞其詳。”
“額……,可以。”
猶豫一番后,楊秋便細細本本地把《女人與老虎》這部片子,如何與國泰接洽,如何與國泰簽約,以及國泰如何坑人的始末,從頭到尾給趙瑞華一遍。
趙瑞華時而皺眉、時而頭,倒是聽得十分認真。
良久之后,等楊秋慢慢完,趙瑞華搖頭細想了一番,這才抬頭看著他們嘆道:“國泰的陸老板,從錦衣玉食,是搞藝術(shù)出身,御下不嚴倒是也不奇怪。”
“趙經(jīng)理的意思是,這事是底下的人背著國泰大老板做的?”
“然也,陸云濤這人,還是很有一股子書生氣的。”趙瑞華往沙發(fā)倚背上一靠,爽快道:“不過書生氣多了,壓不住下面的人,也是惡事一件。”
“那些人這么做,就不怕這事傳到陸云濤耳朵里?”
“怕什么,整個國泰,自從陸老爺子走后,不是陸云濤的表哥就是堂弟,不是妹夫就是妻姐,他們怕什么?”
“……”
“哈哈哈,楊導不要用這幅眼神看著我。”趙瑞華瞧見楊秋拿著一副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倒是忽然想起了光藝也是家族式企業(yè),不由得解釋道:“我們光藝,雖也有不少太子爺,但大老板還健在,可還是一言九鼎的。”
趙瑞華昂起頭,右手輕著扶手,繼續(xù)侃侃而談:“我們何老板常,做生意,講究是細水長流,講的是誠信。誠信一丟,可就是再也撿不起來了。”
“就為這,怕我們下面的人欺瞞他,還每年都從新加坡跑過來查賬呢。”趙瑞華到這里,忽然癟了癟問嘴:“你知道上次陸老板來香江,是什么時候嗎?”
“什么時候?”
“還是兩年前,國泰的香江發(fā)行公司成立的時候。”
“……”
經(jīng)過趙瑞華的一番介紹,楊秋倒是慢慢加深了對國泰大老板陸云濤的映像。
國泰集團,原是在新馬地區(qū)經(jīng)營銀行、酒店、地產(chǎn)、礦業(yè)以及果園的大型家族企業(yè)。
然后,陸云濤出生了。
一個從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長大,后又出國去劍橋留學,培養(yǎng)的一身藝術(shù)細胞的青年男士默默成型。
四十年代初,陸老爺子去世,陸云濤回到新馬,接掌了國泰。
因為熱愛藝術(shù),所以愛上了電影,陸云濤便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電影行業(yè)。
1946年前,國泰在新馬地區(qū)還只有兩家戲院,然后陸云濤一路買買買、建建建,到了兩年之后的48年,戲院數(shù)量竟然狂飆到了四十多家。
這四十多家戲院里面,一大半都是新型戲院,引進的是美式寬銀幕、新式放映機、新式音響、新式空調(diào)、新式……
就連打出的口號都是‘每一地區(qū)有一家戲院,每一個東南亞人士都能享受高尚的娛樂’。
這下,國泰院線不僅一下躍居新馬地區(qū)僅次于邵氏的院線,還把老二光藝給一把拉了下來。
到這里,楊秋真想仰天長嘆,來一句——真特么的有錢任性!
而這種強勢擴張的后果,首先帶來的便是管理層的大量空缺,然后自然是大范圍的任人唯親,畢竟親人比陌生人更可靠不是。
只是沒想到陸云濤書生做派,完全壓服不了這群鉆了錢眼的親戚。
最后導致的結(jié)果,便是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乘機賺取好處了。
泰山,便是這只黑手的受害者之一。
楊秋覺得陸云濤這種人,以后有機會的話還是見一見,畢竟他以后還要來香江建立電懋影業(yè)公司,和邵氏兄弟打擂臺呢。
只是千萬不能和陸云濤一起坐飛機!
畢竟當年邵一夫去世那會,那些邵一夫的生平紀錄片里,可是清清楚楚地了,六十年代邵一夫最大的競爭對手陸云濤,帶著公司高層坐飛機不幸墜機了。
整架飛機無一人幸免!
那是楊秋記憶中感覺最悲哀最滑稽的時刻……
就像某個家伙有一個絕世高手的仇人,結(jié)果這家伙苦練絕學、修為大進,終于可以和仇人一決高下時,仇人卻因為喝水嗆死了。
這便是苦學者的悲哀,仇人的悲哀,卻是后來者的滑稽……
而陸云濤墜機后,電懋也煙消云散,最后的一遺產(chǎn)便宜了嘉禾,開啟了更加波瀾壯闊的八十年代。
當然,我們現(xiàn)在還是回五十年代,光藝莊的會客室內(nèi)。
“楊導的《暗戀桃花源》,寫的是真好。”趙瑞華贊了楊秋一句,他倒是沒厚著臉皮一句拍的真好,俯下身繼續(xù)問道:“這片子能給我們發(fā)行,是我們的榮幸,就是不知你們是想電影怎么個發(fā)行法?”
這就是電影我們看上眼了,問你是要代理發(fā)行還是直接買斷了。
“……”
泰山這邊三人無言,都是一臉糾結(jié),還是周松看著其他兩人不話,猶疑著道:“我們想請你們光藝代為發(fā)……”
“不!”
楊秋忽然打斷了周松的話,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瞧著幾人都好奇地看著他,道:“要是能直接買斷的話,我看還是直接買斷吧。”
“……”
周松和查良澗迷瞪著眼,一腦子漿糊,這可不是昨天商量的結(jié)果啊?畢竟這片子這么好賣,直接買斷可就有太虧了。
他們昨天還是想著賭一賭光藝的人品的。
楊秋腦子里賣的什么藥?
除非……光藝也和國泰一個德行!
難道是楊秋看出了這個光藝也不對勁?出于對楊秋的信任,兩人都沒有做聲,只是把疑問深深地埋進了心里。
倒是趙瑞華看了看他們?nèi)艘谎郏Φ溃骸百I斷的話,價錢可能就有不合你們的預期了,畢竟我們還是要承擔不少風險的。”
“沒事,這我們知道。”楊秋靜靜回道。
“嗯,好吧……”趙瑞華倒是對楊秋有意外,皺眉沉思了半分鐘,緩緩答道:“買斷價的話,以我的權(quán)利,楊導,我最高可以給你七萬。”
“七萬!”
“楊秋,這價……”
周松和查良澗一陣竊竊私語,喜出望外,倒是楊秋還是靜靜地看著趙瑞華,一臉平靜:“趙經(jīng)理,我的買斷,不只是新馬地區(qū)買斷;而是包含新馬、印尼、泰國、歐美……甚至于內(nèi)地等等的全部外埠買斷。”
“什么?!”
“怎么回事?”
這下不止趙瑞華目瞪口呆了,就連查良澗和周松都張大了嘴巴,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來賣新馬版權(quán)的嗎?怎么變成全部外埠了!
“等下出去給你們細。”楊秋側(cè)頭低聲叮囑了一句,又轉(zhuǎn)頭看向滿臉愕然的趙瑞華,道:“趙經(jīng)理,你覺得這個提議怎么樣?”
“等等,你是認真的?”趙瑞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楊秋了頭,認真地答道:“百分之兩百的認真。”
“額……你等等,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去給總公司打個電話。”趙瑞華站起來,腳步踉蹌地走出了會客室。
“趙經(jīng)理,我等你。”
看著趙瑞華走出了會客室,又瞧著查良澗和周松兩人投過來的疑惑目光,楊秋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報紙遞了過去。
“什么啊?”
“這不是你早上剛買的嗎?”
“登陸演習?”
“什么東西?”
“半島那邊打仗,關(guān)我們什么事?”
“那是韓國人的事。”
“……”
“呵——”楊秋冷笑了一聲,兩眼無神看著窗外道:“以后國語片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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