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年鴻年!”
“孩子怎么了?”
“剛剛突然暈過去了。”
“啊?!”
“……”
“讓開讓開!”
就在各個圍觀群眾心慌意亂手足無措時,人群外忽然擠進來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
只見此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戴著一頂灰呢帽,嘴上還叼著一個大煙斗。
這人仗著自己生得高大,這左突右沖的,沒兩下便擠到了虹薇身邊。
“是爾爺!”
“這下好了。”
“爾爺快看看孩子!”
“爾爺也來了?”
“……”
這人的出現惹得人群里一陣吵雜,被困在外圍的楊秋也明白了這個男子到底是誰。
只見這個‘爾爺’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鴻年額頭,叼著煙斗就道了一句‘得趕緊送醫院’,說完也不等虹薇說話,一把便抱起小鴻年站了起來。
“我也去!”還半跪在地上的虹薇一把拉住爾爺的衣角,紅著眼說道。
爾爺微微一頓,看著旁邊嚴樺的遺像,為難道:“這……”
“我剛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孩子了。”虹薇眼里的淚花終于滾落了下來,但那攥住爾爺的手卻不曾松開。
“爾爺,快帶著虹薇去吧,孩子的病耽誤不得。”李瑛忽然串了出來,拍著旁邊一臉哭相的皓年說道:“這里我幫皓年擔著,他也大了,是該幫著媽媽了。”
爾爺只想了半秒不到,便斬釘截鐵一擺頭道:“好,我們走!”
說完爾爺便抱著鴻年奔了出去,人群紛紛避讓開來讓出了一條路,虹薇也趕緊站了起來跟在了爾爺身后。
“哥,我也去看看。”
楊秋旁邊的李漢祥抿著嘴糾結了一下,便丟下一句話,也轉著身子朝著虹薇的方向追了過去。
“你去添什么麻煩!”楊秋心下一愣,急道。
“我就去看看,不會添麻煩的。”李漢祥擺了擺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等下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回去。”
“……”
要說永華的名導不少,明星也不少,這有名的制片人就更不少了。但有名里面卻又活躍的制片人,便只有兩位了。
其中一位名叫汪曉松,另一個便是這位爾爺。
那位名叫汪曉松的制片人,說他活躍是因為他每天都按時上下班,而且逢拍片必到。
在永華片場里是經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不怕你有事找不到人。
而這位爾爺是剛好相反。
你看看前面楊秋的反應,要不是周圍的人都一聲聲的‘爾爺’叫著,怕他還是不知道剛剛那個叼煙斗的人是誰……
要知道,楊秋可還是在永華呆了一年多的人。
可他竟然不認識這位爾爺!
爾爺名叫爾咣,是地地道道的天京人,因為長得身高馬大,性格也爽朗豪邁,故電影圈里的人便依著天京的叫法,紛紛稱呼他為爾爺。
要說爾爺的從影歷史也不短了,三十年代便在香江的國語片里開始出演角色。只是顯然爾爺的演員經歷不怎么順利,始終都是演些配角之類的邊角料。
他最有名的角色,還是9年版《楚霸王》里生吃豬腿的樊噲。
興許是看著自己星途不順,爾爺便憤而轉行做起了制片,沒成想這一下便找對了路,生性豪邁的他做起制片來是得心應手,更是在電影圈里一下混出了名氣。
最終,被永華收歸了門下。
只是爾爺與那汪曉松顯然不同,你要是有事找爾爺,去永華找是永遠找不到的。
別人排戲,都是制片找導演,然后一堆你必須怎么樣怎么辦的話;而爾爺制片,則剛好反了過來,導演有麻煩了才去找他。
去哪找呢?
就去浴德池或者金殿歌舞廳……
爾爺的活躍就活躍在那里!
金殿歌舞廳嘛,一般性致來了他才去,所以碰到的概率小點,倒是去浴德池常常能遇到。
北方人嘛,都愛去澡堂子里泡澡,爾爺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爾爺有一個特點,便是拍戲越緊張的時候越愛泡澡。
經常在澡堂子里一睡大半天!
就這上班的態度,一年難得在永華露上一面,楊秋能認識就有鬼了。
不過,話說回頭……
殯儀館的突發狀況自然惹得一堆人熱議,但在李瑛的主持下局面倒還是控制良好。
追悼會匆忙結束后,楊秋瞧著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便打了一聲招呼,帶著王天霖和劉靚華兩人先行離去。
三人一路默默前行,都沒有什么說話的興致。
都快走到侯王廟的時候,楊秋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對著王天霖問道:“你也是拍粵語片的,認識秦建嗎?”
“秦建?”王天霖愣了一下,答道:“以前在洪中豪導演手底下拍片時,我和他共過事。秦建的入門師傅,就是胡朋導演。”
胡朋導演,香江第一代《黃飛鴻》系列電影的締造者。從1949年第一部《黃飛鴻傳》開始,他到現在已經陸續拍了四五部黃飛鴻電影了。
效率驚人……
當然,楊秋現在不關心胡鵬,所以又問道:“那秦建人怎么樣?”
“人怎么樣?”王天霖撓了撓腦袋,猶猶豫豫地道:“這個人,才氣還是有的,就是……就是……”
“就是人品不好?”
“你怎么知道?!”王天霖有些愕然。
“呵——”
楊秋呲然一笑,接著便把前日的事給他說了一遍,這下王天霖才有些恍然,給楊秋解釋了一遍此事的前因。
秦建是遺腹子,本姓陳,秦建是他的藝名。
他從小由媽媽姐姐拉扯長大,在香江讀完中學后便留校任教,偶爾也寫些小豆腐塊在報紙上發表。
二十歲之時,秦建機緣巧合踏入了影視圈,做了導演胡朋的助理編導。
由此進入了編劇界。
這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
前文就說過,二戰后由于東南亞各地的片荒,粵語片市場迎來了一個高速發展期,各類粵語片和殘片那是層出不窮。
因此,生意還沒紅火過兩三年,這些粵語片的從業人員們便發現——劇本不夠了!
此時還是一枚小編劇的秦先生,自然是發現了擺在眼前的商機。
當年楊秋還在永華時,咱們話劇團的程綱團長大人,便通過吃大鍋飯的方式,籠絡了一大批的人才幫他做事。
其實這個方法,早在話劇團成立的兩年之前,秦建就用過。
而且地點也很巧,也是在黃大仙半山腰的一棟木屋里。
不過不像話劇團,什么逃兵、小文官、老師之類的一堆,人員那么復雜不好管理。
秦建的編劇團里,二十來號人清一色的都是大學生。
學生嘛,都好忽悠。
尤其這些人都是些剛剛逃難過來的,才出校門,吃了上頓沒下頓,惶惶不可終日的年輕人。
二十多個大學生聚在一起寫劇本,雖然社會經驗不足但起碼知識點夠啊,那劇本是隔那么幾日便出一個,很快便堆了不少。
秦建自然也就拿著劇本出去推銷。
這一堆劇本里面,雖然良莠不齊,但撒網捕魚,總能逮到一條的。
這事到目前為止到沒什么不對,不過接下來的事便不好擺在臺面上了。
其一,便是劇本賣出去以后,收到的錢秦建拿了一半,剩下的才交給寫劇本的學生們。
按理說跟電影上映一樣,這院線方拿一半,雖然有點狠了,但在理上也沒什么不對。
畢竟你們人也是我招的,飯也是我買的,劇本也是我賣的……
不想這么分,你們可以走人!
但千不該萬不該,秦建一直沒跟那些學生們說清楚,這錢是怎么分的。
結果那些學生們還一直以為自己拿大頭,所以很是不好意思,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呢……
其二,便是這賣出去的劇本,不管是學生們集體創作,還是獨自寫成,賣出去的時候,秦建都把劇作者換成了自己的名字。
這可算是**裸的盜竊了。
那些學生們開始知道劇本賣出去了很是高興,還不知道有人把這作者名都給改了。
等到兩三個月后電影上映,他們興沖沖地跑進電影院一看,才發現編劇一欄上,寫著大大的‘秦建’二字。
對此,秦建的解釋是他們的名字,沒有‘秦建’二字有名。
劇本上寫他秦建的名字,不僅劇本好賣一些,而且價也高一些。
也就這些剛入社會的學生心思單純好忽悠,竟然信了這番鬼話,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繼續寫他們的劇本。
只是這些話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
這些學生就這么寫了一年多后,也變得社會起來,慢慢地不好忽悠了。
先是這劇本價錢的事,被人發現了,然后在編劇團里大鬧了一通。
秦建還沒把這事壓下去,那邊又出事了。
原來,有一個大學生寫了個劇本,竟然沒有交給秦建,自己獨自給賣了出去。
這還得了,那群傻大學生這時才發現,原來秦建就是個萬惡的資本家加小偷。
一個個義憤填膺,要秦建給個交代!
但秦建從組建這個編劇團起,就沒安什么好心,手尾更是處理得干干凈凈,如何會怕這群無依無靠的傻學生。
一邊有恃無恐,一邊苦無證據,兩方人都拿對方沒辦法。
于是編劇團最后,便不歡而散。
只是這時秦建因為劇本寫的好闖出了名聲,已經開始往導演這一職位走了。
編劇團解散對他,根本沒有多大的影響。
至于那群大學生,畢竟不是人人都是編劇圣手,除了一兩個還在堅持的,其他的已然各奔東西了。
想必楊秋前日遇到的,便是這里面還在堅持的一位。
“秦建這個人,統籌能力尚可,編劇能力也是有的。”
王天霖說過一段往事,總結道:“但是《夢回紅樓》這個劇本,我不認為是他寫的,和秦建以往的大部分劇本風格差別太大。”
“那……”
“應該也不是那個學生所寫,要不然就憑這個質量,你不會看了一眼新劇本就給推了。”
楊秋摸了摸下巴,好奇道:“所以有可能是編劇團的集體創作?”
“不知道。”
王天霖聳了聳肩,繼續道:“這事說得清楚的怕是只有秦建本人了,興許就是人家一時興起,改了風格呢。……不過,說到劇本風格多變……”
說到這里,王天霖的眼神忽然奇怪了起來,上下飄忽地掃了楊秋好幾眼。
“你看什么?!”楊秋感覺后背有些發涼。
“啊哈,沒什么沒什么。”
王天霖尷尬地撓了撓頭,心里一陣暗罵自己多嘴。
自己想那么多干啥,這有奶便是娘啊。
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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