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尋著記憶,有些跌跌撞撞的找到9棟的位置,然后又喘著粗氣馬不停蹄的爬到五樓。
楊澤臉色蒼白的站在過道中間,看著面前這片被火焰烤的發黑的墻壁和廢墟殘桓。
整個人就像是被大錘從后腦勺錘了一下一樣,靠著墻壁緩緩滑了下去。
坐在滿是灰塵余燼的冰涼地面上,楊澤臉頰抽動著,伸著有些僵硬的手,摸了半天褲袋也沒找到煙盒。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高中這會還沒學會抽煙。
“那么大個人,這……這就沒了?”
楊澤顫抖著自語了一句,整個人突然就陷入了莫大的惶恐。
這惶恐不僅來自于這股硬生生把劉銳從這個世界抹除的偉力。
更在于楊澤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其他珍貴的東西或人,像這場十幾年前發生的大火一樣,就這么被無聲無息的給消除了。
想著腦海中那個有些可怕的猜測,楊澤紅著眼睛從口袋里找出手機,手指哆嗦著在上面輸入了一串號碼,撥打了出去。
那是一個叫趙從筠的女人的號碼,也是楊澤未來的老婆,他上輩子那5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
楊澤怔怔然的聽著手機聽筒發出的聲音,眼前有些發黑,過了好一會兒,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罵了句自己蠢貨。
尼瑪,剛才那號碼,算算日子,還是上輩子014年那會楊澤兩人結婚以后一起辦的情侶號,現在打,那不扯淡嗎!
“冷靜,楊澤你得冷靜一下。”
拍了拍有些冰涼的臉頰,楊澤深呼吸了幾下,才有些穩住了那股子焦躁的情緒。
“從筠他們家按這個年代的時間換算一下,應該還有座機來著,對,是有的,上輩子第一次去她家,還打過那個號碼……
嗯,號碼是多少來著?”
楊澤揉著眉心,搜腸刮肚在腦子里想著。
“尾號我記得好像是99,嗯,或者是98和68,算了,不管了,加上區號先打過去試一下吧。”
咬了咬牙,楊澤拿起手機開始輸入99尾號的號碼,中間因為手指不自然的顫抖,輸錯了好幾回才按對。
輸完號碼,點擊撥送,楊澤把手機放到耳邊,抿著嘴唇,有些緊張的聽著。
萬幸,這次電話在“嘟”的一聲之后,并沒有出現那句“對不起”為前綴的話。
“接通了?”
楊澤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嘟……嘟……嘟……”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電話那頭還是沒人接聽,楊澤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從來沒感覺時間過的這么慢過。
終于,就在楊澤心說準備掛了電話,換個號碼的時候,手機那頭傳來了一聲輕響。
“喂?哪位?”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楊澤整個人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哽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只能無言的咧著嘴笑著。
笑容陽光而燦爛。
“今生,有幸還能聽到你的聲音。”
……
“喂,有人嗎?沒人我可掛了哈。”
電話那頭見一直沒聲音,又問了一句,聲音有些嗚囔,間雜著些細微的咔嚓咔嚓聲。
楊澤臉上笑著,他只聽著這句,幾乎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穿著睡衣的明媚少女,站在那里,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小心翼翼的捂著嘴喀嚓嚓吃著零食,怕被陌生人聽出來的畫面。
“從筠,誰的電話啊?”
就在電話那頭的少女咀嚼著零食的間隙,另外一個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楊澤聽到以后,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
那是他老丈人的聲音。
“不知道,接通了沒人說話,看號碼是江城本地的。”
少女回了一句,然后對著電話又“喂”了一聲,見半晌沒人說話,才嘟囔著一句“莫名其妙,惡作劇……”之類的話掛掉了電話。
“呼……”
楊澤從胸口肺腔深處緩緩呼出一口悠長的氣息,頭抵著臟兮兮的墻壁,臉上帶著輕松了不少的笑意。
“初戰告捷,下面再打其他人的電話看看。”
緩了下情緒,楊澤盤坐在烏漆麻黑的樓道,頂著窗外已經漸漸升起的月亮,先是給他留在老家的爺爺奶奶以及外公外婆打了個電話,確定了這幾位至親都健在。
倒是幾位老人被楊澤這大晚上,莫名其妙突然打過來的問候電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再三追問他是不是受了欺負,缺了錢。
楊澤半是臉紅半是有些羞愧的解釋了半天,才好歹讓他們相信自己是真的沒出任何事。
然后,楊澤又一一在腦海中竭力搜索記憶,把這個時間段,他能記起來聯系方式的朋友,也不管現在他們是否還認識,都打了電話過去。
結果,最后讓楊澤有些欣慰,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這個平行世界,他那些關系好的朋友里,除了一個劉銳,其他的竟然全都好好的。
嗯,真的僅僅只有劉銳一個……
從地上站起身,楊澤借著窗外明亮的月光,打量著眼前被煙火熏燎發黑的墻面,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最后,楊澤想了想,拍了拍屁股上灰塵,下樓從附近小店,買了瓶小窖濃香宣酒,一盒5的精裝黃鶴樓。
回到9棟50,楊澤從墻角扒了點灰燼,在門口的位置堆起來,把一盒煙拆開,一根根全都點了插在上面。
“老伙計,本來我想著我臉就夠黑的了,穿個越,到這么個高考點上,要什么什么沒有,就一個金手指系統,還是個整天想著我日電風扇的坑貨。
結果,沒成想,你這比我的臉還黑,直接整個人還沒出來,就十幾年前在你爸,我劉叔肚子里沒了……
欸,對了,還記得上輩子我們是怎么認識的嗎?
哈哈,想想就好笑,你那會兒被柳阿姨家養的大鵝,追得哭著亂跑,手里幫家里買的醋都撒了半瓶。
還是我和陳嘉合兩個人放虎子去咬那只鵝,把你給救了。
哦,對,虎子,你知道吧?
就陳嘉合從小養的那條土狗,渾身金燦燦的毛,看起來是真威風,可惜后來沒幾年在門口被路過的貨車給壓死了。
當時我們幾個哭的稀里糊涂,還商量著報警來著……”
楊澤蹲在門口,嘴里自言自語的說著,先是吐槽,慢慢的從上輩子兩人穿開襠褲那會的事說起,一件件如數家珍。
手里拿著的酒,說話停頓的間隙,喝一口,往地上倒一點。
等到插著的香煙快燃盡,手里酒瓶的酒也就剩一口的時候,楊澤停住了嘴,看著面前黑漆漆的大門,沉默了良久良久。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楊澤的腦海中突然清晰的閃過一個很多年前的畫面。
就在這個門前,兩個小男孩彎著腰,踮著腳,學著電視里鬼子進村的姿勢,小心翼翼的走著,手里還拿著幾件小小的泳褲和泳鏡。
那是他們準備趁著大人午睡的間隙,去城東的小河里偷偷摸摸的游泳。
后來自己幾人回來后有沒有挨打,楊澤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透過樓道中間的窗戶,曬到倆人的小臉上,笑容一如記憶中那么純真耀眼……
“得了,你最喜歡抽的黃鶴樓還有宣酒都給你買來了,這最后一口酒,祝你在017的那個世界,前程似錦,如火如荼!
放心,你那份,在這個世界,兄弟我好好幫你活著!”
說完,楊澤站起身對著門舉了下手里的酒瓶,揚起頭,眼眶一紅,忍了好久的眼淚還是沒忍住。
最后的那一口酒順著喉嚨一路劃過胸腔。
酒液炙熱而香醇!
……
這一口……敬過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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