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后院很大,面積至少上千畝。有樹林,有草地,有山也有水,山不是假山,而是自然的緩坡,水是引自那條大河,在山前形成了一個碧色的湖泊,湖泊的周圍四季都開滿了鮮花,各種鳥兒時而山上,時而水中,營造出一個鳥語花香的錦繡世界。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在大漠的中心會有這樣綿軟的景致。
不知從哪一年開始,不高的山坡周圍被人工開鑿了一圈十幾丈寬的河道,湖水沿著這條通道將山包圍,山就完全置身于水中了。而此山也有了正式的名字,謂宮山。
湖的岸邊有幾條船,東北處有一座木制的橋,這座橋平日里是吊起的,很少放下來。
這幾日,這座一般不用的吊橋卻頻繁地起降,起降它的是一個身形瘦的少年。他就是剛剛進入王宮特訓班的苗童。
黃昏降臨,落日的余暉將湖面渲染成七彩的云霞,卻在山的背面形成一道暗幕。苗童完成了一天的訓練,帶著從廚房打來的飯菜,急急忙忙地放下吊橋,走向山中。
不高的山坡上綠樹茂盛,即使是在白晝,這里的光線也十分暗淡。黃昏下,走過吊橋,一頭就撲入了黑暗之中。
經過幾天的探索,苗童對這里的路徑已經熟悉,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徑直穿過一座涼亭,左拐,順著花崗石鋪就的路,彎彎曲曲地向前行進,路的盡頭出現一座山神廟,這里就是終。
苗童沒有踏入正中的山神廟門,而是推開了它旁邊的一個側門。這是用于放置雜物的一間屋。
那日,當苗童背著白凰進入王宮后院時,一行人對于如何安放一個活死人犯了難,機靈的妹妹公主伸手一指湖中的山坡,道:“到山里去吧,不寂寞的,有山神做伴呢。”
眾人聽罷,相互看了一眼,都默認了公主的建議。放在那里是最合適的,吊橋一收,就是兩個世界,相互沒有任何影響。于是,山神廟旁的那間雜物室就成了白凰養病的住所。
若是白凰現在清醒著,一定會無奈地大罵:姥姥!爺只配住雜物間?!
為了照顧白凰,門長老給了苗童一個特權,晚上可以到山中陪伴他的凰哥。
取火捻燃了屋內的油燈,苗童將打來的飯菜放到桌子上,向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上看去。
白凰無聲無息地躺在那里,不見呼吸,臉色依然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
“凰哥……”
低低的一聲呼喚,苗童眼里滾出了淚滴。
“你什么時間能醒過來?苗童很孤獨。”
沒有回答,苗童的聲音回蕩在寂寞的黑夜里。
每天如此,苗童機械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山風悠蕩,樹木低吟,夜暗而孤寂。苗童靜靜地坐在床邊,就那么怔怔地看著白凰,盼望著他能在下一刻突然睜開雙眼,給他一個驚喜。
不同于大漠中,白凰現在水米不能進,除了空氣,他已經與這個世界隔絕了一切。這也是苗童最揪心之所在。一個人這樣干耗著,能撐多久?不要醒來,這樣下去……
每每想到此,苗童都會留下一串淚珠,他的凰哥怕是離他越來越遠了。還有什么比這更無奈更痛苦的?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啥也做不了!
陪著白凰坐了兩個時辰后,苗童簡單吃了幾口飯,爾后和衣躺在白凰的身邊。
特別修煉班已經開課,頭幾天門長老只是傳授了修煉的基本法門,讓弟子們去體會。對于這些,苗童已經很熟悉,除了在班上從頭體會一下,回到山神廟,他沒有絲毫練功的心思。
在這寂靜的黑夜里,苗童的思緒時常會回到他的童年,然后,循著記憶的軌跡,在他的眼前一遍一遍地回放著他成長的歷程。
記憶的始也是在一座廟里,幼童的他呼喊著,呼喚著,搖晃著地上亂草堆里的娘親,他不知道娘親為何不再起身,他的肚子好餓……最后,他哭昏了過去,再醒來時,他就在了一個男人的懷抱里,這個男人的行走很特別,不是用腿,而是坐在木輪椅上飄。
這個看不出確切年歲的男人把他帶回了家,一座充滿苦香味的山洞。最終他成了他的外公,同時也是他的師傅。
他沒有晉級的喜悅,從開始就是一身青袍,伴隨著他長大。他沒有玩伴,修煉和煉丹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一位白袍公子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漸漸地走進了他的心里。這個白袍公子很特殊,特殊到安靜地做一個打掃衛生的義工都不成,他孤獨,卻又那么地放浪不羈;眾人眼里的廢材,卻在一夜之間震驚西山堡。
記憶里在出現白凰以后,苗童可勁地回憶,也無法想明白,那位白袍公子是從哪一刻走進了他的心里,以至于他此時此刻躺在他身邊是那樣地理所當然。
撫養他長大,教他練功的外公走了,他悲傷,卻沒有心碎,而他的凰哥被大夫和門長老宣布無治之時,他確確實實感到了心碎的滋味,萬念俱灰,絕望填滿心懷。
夜鶯啼叫,屋后的竹林沙沙作響,夜深了。
“凰哥,睡吧,明天早起我喊你。”
……靈魂在向無底的深淵墜落,似無盡頭。破敗的身軀已無力再承載靈魂的寄托,只有遠去,墜落……
四周漆黑如墨,沒有一絲光亮。之前不斷涌現的夢境,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除了黑暗,再無其他。
沒有盡頭的墜落,似通向永恒。不再掙扎,不再努力,黑暗的深處不是誘惑,只是歸屬。
就在這慣性的似無止境的墜落中,突然閃現出兩光亮,那么地刺眼,那么地不協調。墜落的靈魂不情愿地停在了兩光亮之中。上無止境,下不見盡頭,光暈中悠悠蕩蕩,孤寂而又難耐。
光亮在一絲絲地放大,炙烤著難耐的靈魂,以至于更加地難耐,它封死了下落的通道,逼迫著他向上回升。這卻與慣性相反,已習慣向下墜落的靈魂再次發動掙扎的本能,抗拒著。向下是那么地自然,向上卻是痛苦的開始,那具破敗的身體必須遠離,接近只能帶來無盡的痛苦。
掙扎,抗拒,靈魂與光亮在黑暗深淵通道的中間互相爭斗著,同樣地頑強。只是光亮在一絲絲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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