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聞言一怔,以其心智,心中立即明白對方話有所指,亦隨男子目光望向船頭船夫。
“據聞這幾日已有數名船客不見蹤影,想必是這伙人做的好事”男子忽然起身,笑意大盛,徑直走向船頭,“在下說的沒錯吧?扮成艄公的山賊兄弟。”
“小兄弟,話可不能亂講。”船夫鎮定自如,不緊不慢地搖曳船槳。
白衣男子打量了一眼眼前之人粗壯的雙手,輕哼一聲,道:“第一眼看見你的雙手,我便知曉你絕非常人,在下曾周游齊雷國全境,所見艄公數以百計,從未見過如此壯實之手,倒是在不少軍隊中有所領略。”
“徐某做了艄公十余載,不僅往返渡客,亦會幫船客搬運重物,身軀異于常人又有何為奇?只是如此便能冤枉我徐某人了么?簡直荒謬!”船夫冷笑道。
“自然不限于此,在下在此地住了兩日,這兩日我已從客棧與此地附近村民口打探到消息,雖然迫于爾等欺壓,他們對此事絕口不提,但通過旁敲側擊,在下還是了解到這一帶自古以來便有專門的纖夫為船客搬運重負以維持生計,船夫絕不干涉,此乃心照不宣之事。”
船夫聞言默然不語,手中雙槳不知何時已然停下,氣氛頓時冷若冰凝。
男子再度開口道:“若在下沒有猜錯,你乃夏親王舊將。”
“本想讓你們死的痛快,但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別怪老子不給你們留全尸”船夫驟然冷笑,猛然將斗笠擲于江面,一道尺許刀疤赫然印在其額頭之上,使得本就粗獷滄桑的面容多了幾分猙獰,此時雙目如珠,面露殘忍之色,瞪向其身后的白衣男子,“沒錯,老子就是夏親王舊將徐啟!你們兩個今天都得被老子扔下船喂魚!”
“就憑你?”白衣男子面容上再度浮現出淺淺笑意,目中帶著幾縷不屑。
“你小子倒是挺狂,那就讓老子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那叫徐啟的大漢怒極反笑,大手按在一只木漿之上,隨即猛然一抬,竟抽出一把大刀。
孟云看在眼里,雙腿霎時間發軟如泥,更是不受控制的狂抖起來,這二十余載他連看見他人打架都會繞遠躲避,更何況親歷如此真刀真槍的陣仗。
“這真是上了賊船啊,搞不好還會性命不保,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哆嗦之余,孟云雙手撐著身子,慢慢向后靠攏,想借墻角穩住身形,但正要靠到榫卯之際,卻聽身后傳出一道吱呀之聲,一名壯漢仿佛憑空出現一般,站在了他的身后,雙目冰冷。
下一刻孟云對面的榫卯之處亦傳出聲響,隨即走出一名大漢。
“難怪會有不安之感,這竟是兩處暗門!”孟云失聲開口,卻見背后那名壯漢正狂笑著提刀走向自己。
“兄臺救命!”
白衣男子聞聲望去,正見孟云振臂高呼,男子不由得輕嘆一聲,右手倏忽一抖,下一息劍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孟云身后壯漢,壯漢尚在獰笑之際,劍鞘已然正中其面門。
這一擊極為迅速,力道卻恰到好處,這壯漢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被震倒在地,不省人事。
“廢物!”
徐啟瞥了一眼倒地的壯漢,又給另一名壯漢使了個眼色,冷笑道:“你還有心思管別人!”
幾乎是其發出聲音的同時,手中大刀以力拔千鈞之勢抬起,斬向白衣男子面門。
白衣男子面無波瀾,在大刀砍來的一瞬,身形驀然一側,使得大刀撲了個空。
徐啟面露異色,下一刻嘴角驀然上揚,只見其左手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把利劍,這把利劍方一出現,徐啟眼中頓時多了幾分神采。
“劉先!”徐啟突然大喊。
“部下在此!”白衣男子聞聲回頭,卻見另一名壯漢竟神不知鬼不覺間出現在自己身后,手中大刀正懸在自己頭頂。
懸頭大刀,身前利劍,幾乎同時斬向白衣男子,兩人狂笑不已,在他們看來,這一擊毫無死角,眼前之人已無處可逃,而他們也曾憑借這一招殺敵無數,無一生還。
即便眼前這個年輕人身手了得,也免不了受到重創!
就連船篷里的孟云見到此景也是閉上了雙眼,幾近昏厥。
“夏親王部下只有這兩把刷子,也難怪會落敗。”
就在兩人大刀與利劍即將交匯之際,白衣男子笑意不減,下一刻在二人錯愕的目光中,拋起手中長劍,口中輕輕吐出四字:“御劍歸鞘。”
幾乎是同時,白衣男子身形倏忽消失,二人心神震撼之余,在刀劍交匯之前猛然收手,險些自相殘殺。
四面望去,哪有白衣男子的身影?只剩那長劍,仍緩緩旋轉,上揚。
忽然,一陣勁風襲來,一席白影如鬼魅般晃過二人,迅如疾電,長劍隨之無影蹤,再度望去之時,長劍連鞘,橫在魏啟勁前。
陣陣哐當之聲不絕于耳,將尚在恍惚的孟云震醒,卻見魏啟與劉先手中刀劍猶如落葉般,化作片片鐵屑,飄落于船板之上。
“這...兄臺莫非是神人也!”孟云猛然站起,卻覺雙腿依舊發軟,只得扶住木桌,雙目死死看著白衣男子,震撼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那名叫做劉先的部下滿臉惘然,方才還驚異于對方的突然消失,如今見到此景,又看了一眼手中僅存的刀柄,霎時間面色大變,噗通一聲癱坐在地,嘴中吱吱呀呀似乎想要說什么,卻沒能開口。
徐啟亦是一怔,望見劍鞘的一瞬,重重嘆了口氣,背后已然汗如雨下。
“這劍法...你是南宮世家之人!?”徐啟雙目猛睜,緩緩回頭,目中帶有濃郁的難以置信之色,“不可能,南宮世家之人不是已經連同族長南宮陽明悉數死于天嵐城一役了么?但倘若不是南宮世家之人,齊雷國還有誰的劍法能達到如此造詣...”
白衣男子輕笑一聲,面帶追溯之色,道:“南宮世家么...我曾屬于那里,只是早已斷絕關系。”
“倒是老子有眼不識泰山了!哈哈,能死在南宮世家之人手里,也倒是死得其所了,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說罷,徐啟擲出手中刀劍,閉目不語。
“倒也有些骨氣。”
白衣男子冷哼一聲,卻將手中長劍放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條長繩——這本是徐啟與其部下用以捆住船客之物。
“你們對我而言還有些用處,在到達蘊靈城之前,你們便給我安分些。”
說罷,男子將長繩甩給徐啟,徐啟一怔,心內竟對眼前之人有了感激之情,微微一拜后,便拿著繩子,拉起那名癱軟在地的部下,將自己與其他二人捆在船篷內。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繩結,微微點頭。
孟云望了一眼方才還惡狠狠想取自己性命的三人,此時卻是服服帖帖的模樣,心內竟有些暗爽。
只是這暗爽在他抬頭望向船頭空蕩蕩的雙槳時,又化作了絕望。
“喂...兄臺,你將他們三人捆了,那...誰替我們劃船?”孟云晃晃悠悠走到船頭,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衣男子,低聲講道。
白衣男子朗聲大笑,一把提起長槳,回頭看向孟云,道:“兄臺,在下可有說過自己不會搖槳?再者,我等齊力而行,豈不快哉?”
說罷,男子又提起另一只長槳,猝然拋給孟云。
孟云雙手接住長槳,竟覺有些站立不穩,卻見對方單手搖槳自如,心內不由得汗顏萬分。
孟云抱著長槳,背對白衣男子,吃力地劃了起來:“在下孟云,多謝兄臺救命之恩,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孟兄不必客氣,叫我南宮雁便可。”白衣男子倏忽回頭,音似暖陽,笑容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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