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紀同濟吞吞吐吐道：“這次我——沒發揮好！剛好那幾天有點不太舒服，肚子疼，老跑茅房，影響了發揮，所以......這次沒考好......”
“沒考好？”紀老爺子還有點兒懵圈，或者說，不愿意就這么接受現實，忙道：“那到底考得怎樣啊！”
如果薛氏在這里，一定會心里不屑輕嗤，然后毫不客氣的點破紀老爺子不愿意捅破的那層薄薄的窗戶紙，說上一聲：“沒考中唄！”
即便這就是事實，說這話的人也注定會被人所不喜歡。
所以薛氏在那一對喜歡自欺欺人的老兩口面前，從來都不討喜。
紀老太太從前整天雞飛狗跳的跟薛氏找茬鬧騰，紀老爺子真當不知道是非曲直嗎？并不。他不過冷眼旁觀罷了，因為即便他不愿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他其實也不太喜歡薛氏......
這時候薛氏不在，紀明和老實人自然不會插話，其他兩個都跟人精似的，別的即便不明白也明白老爺子的死穴在哪兒自然不會上趕著招老爺子討厭。
紀明光兩口子是沒臉開口。
因此一下子所有人都靜默了。
“沒考中”三個字對于紀同濟來說簡直重如千斤，紀同濟動唇張嘴了好幾次，愣是說不出口......
紀老爺子只不過是希望太大，不肯不愿意承受失望的打擊罷了，又不是傻。
本來還存著萬分之一的希望，還想騙一騙自己的，然而看到這般情形，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紀老爺子眼中的亮光漸漸暗淡了下來，最后消失于眼眸深處。
他的神情如夕陽收起最后一抹余暉，那一剎那瞬間天地驀的陷入另一個深層次的黑暗。
“是不是——沒考中啊？”紀老爺子澀然問道。
紀同濟面紅耳赤不自在，當著這么多長輩，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祖父，這次就是身體出了點問題，所以才弄成這樣，我保證下一次一定會努力、一定不會讓你老人家和祖母她老人家失望、給我們紀家爭光！”
“好、好！”紀老爺子心里略略好受了點。
尤其那最后一句“給我們紀家爭光”尤其對紀老爺子胃口，覺得這孩子即便這次考不中也沒什么，好歹他顧著老紀家啊，知道為老紀家爭取榮譽啊。
于是，他看向紀同濟的目光帶了幾分憐惜欣慰：“平日里也別太拼，身體也要緊！要記得好好的先養好身體，知道嗎？”
“哎！知道知道！”
“別虧待了自個，平日里補身子要吃個什么不用省錢！”
“是，祖父！”
“看書要緊，但也別太用功過度了，不但傷身，還會傷腦呢。也得適當的放松放松。”
“對、對，祖父說的真是太對了！”
“也別灰心喪氣，你還年輕嘛，這是頭一回參加鄉試，難免會覺著緊張。這也沒啥，下次準定能考中！”
“祖父這么信任我，我一定不會辜負祖父期望的！”
“......”
紀明和目瞪口呆，紀明檜、紀明耀同樣目瞪口呆！
這樣也行？
老二、老四相視一眼，心里說不出的復雜滋味，以及自嘲：老大一家子在老爺子的眼里，到底是不同的啊！
紀明光和羅氏見狀，也暗暗松了口氣，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兩人也滿臉是笑的陪笑著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旁附和著，很快又將紀老爺子哄得高興起來了。
這時候，重頭戲來了。
紀玉珠看了紀明和一眼，撇撇嘴無不委屈的道：“祖父光說讓大哥多吃些好的補身子，可是，銀子呢？沒有銀子上哪兒買去啊！別說吃不上幾頓好的了，就連平日里購買筆墨紙硯書本我們都要精打細算！若是想跟前輩先生討教討教，請人家指點指點，難不成空著手上門？要說也有現成的，就說虞老先生吧，可三叔三嬸他們根本就不肯幫忙？我們能怎么樣？”
“我哥這次考試那些天肚子疼身體不舒服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愁銀子愁的？吃也吃不好、住的地方也沒敢選好的，這不就不留神變成這樣了？”
“若不是三叔三嬸他們摳門，哪兒會弄成這樣！”
“也不知道他們安的是什么心！”
紀明和沒想到就這樣這炮火也會引到自己身上來，又是紀玉珠一個晚輩指責自己，頓時氣得臉都變了，忍不住分辨道：“當時不是給了二十兩銀子嗎？怎么就連東西都吃不上像樣的、住的地方都不成了？”
二十兩啊！
一家子一年的花銷都夠了，并且還能過得頗為松快。
況且，老爺子他們能不拿錢嗎？怎么著也有個好幾十兩吧？
可紀明和不說這話還好，說了紀玉珠更加惱火，冷笑道：“二十兩？虧三叔您說得出口！你們家幾千幾萬的銀子從手里過，二十兩你也拿得出手！”
紀明和氣得哆嗦：“二十兩、怎么就拿不出手了？我們家茶場當初開設的時候全是借的銀子，如今連還都沒還清呢！”
再說了，幾千幾萬也好，多少都好，那都是自家賺的，憑什么拿出來供應他們隨便花啊。
以前薛氏就嘲諷，說大宅那邊的人沒有人懂得感恩的，給多少都會嫌少，紀明和總覺得薛氏是有成見偏見。
如今聽了紀玉珠的話，再看看兄嫂那指責的眼神，他才明白自個媳婦說的一點都沒錯。
給二十兩他們會嫌棄，即便給二百，他們照樣會嫌棄。
這根本就不是多少的問題。
而是貪得無厭的問題。
紀玉珠這話一落，紀老爺子等竟都覺得雖然話不好聽，且她一個晚輩也不該說，但是她說的話卻有道理啊。
于是，幾個人全都數落起紀明和來。
又說到三房，三房應該他來當家才是，怎么什么都是薛氏管？還有那么大的茶場，怎么能交給紀同信管？紀同信能懂什么？該他來管啊！
看看薛氏，將她娘家兩個侄兒都弄了來，這種一門心思顧著娘家的媳婦要來干什么？
紀明和氣得夠嗆，差點當場暴走。
直到這會兒回來，他心里依然氣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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