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兮取出一份詔令,當眾宣讀:“夏侯荻確為朕之骨血,昔日一念之差,后又礙于顏面,使骨‘肉’當面不能認,朕之過也。..唯喜荻兒品‘性’優(yōu)良,文武皆備,任朝廷要職多年,已為國之棟梁,朕心甚慰。而今恰逢‘春’祭,百官俱在,宜當眾剖判,認祖歸宗。昔日曾經(jīng)驗親,檔案封存于宗人府,可使宗令取來,廣而示之。有疑義者,可使醫(yī)圣當眾再驗。”
隨著宣讀,百官‘私’語之聲漸漸興起,可讀到后面卻又漸漸平息。
事實很明確,很多人心中早有準備,到了這時候反而很平靜地接受。尤其這詔令都敢明說讓醫(yī)圣當眾再驗了,那是怎么也不會有假。
劉婉兮把詔令轉(zhuǎn)‘交’李公公,李公公捧著到了群臣面前,一一出示過去,讓蘇端成等人驗‘玉’璽等。宗令早就被劉婉兮擺平了,此時也迅速取了舊日檔案遍示群臣,檔案里不僅有驗親記錄,還記錄了事件始末。
一群重臣看著圣旨和檔案,都在搖頭嘆息:“夏侯總捕果然是天家血脈,這真是……”
皇子之中早就傳來姬無行的大笑聲:“驗驗驗,驗個屁,小荻荻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親妹妹。也就是父皇不開口,我們不好當眾說,如今算是不用憋著了,爽快!”
連姬無厲都嘆了口氣:“夏侯年幼時,本王已出宮,卻也知道宮中有妹妹在,偶爾入宮還會送些小玩意呢。”
得,這些人都這么說了,還驗什么驗……
姬無憂一直低著頭,此刻終于抬頭,看了看咧著大嘴哈哈笑的姬無行,又看了看人群邊上的夏侯荻。
夏侯荻沉默不語。
這是一件很復雜的心情。..
她確實很討厭別人說她是靠關系做的總捕,然而時間過去三年多,她在總捕任上功績有目共睹,如今宣哲一系也服膺,沒什么人拿這說事了。那就是公主又如何?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沒爹沒媽的,有親人都不能認。
可父皇始終態(tài)度難明,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為什么不認?
時至今日終于算是有家了對不對……可夏侯荻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心中悲喜‘交’集,閃過最多的反而是薛牧的影子。
——還你一個公主。
姬無憂閉上了眼睛。
他很想說,這圣旨絕對不是父皇的,父皇絕對不會下這種旨意。可他不能說,不僅不能說,而且在這眾兄弟都開口證明的時候,他更不能落后。姬無憂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睜開眼睛,燦然一笑:“父皇給夏侯什么封號?若是不好聽,本王可不依。”
他的聲音都像有些顫抖,但在這熙攘之時,沒人注意到,反而都道:“正是,陛下給我們的夏侯總捕什么封號?”
劉婉兮便取出另一份圣旨宣讀:“即便歸宗,然夏侯荻之名早已傳揚天下,無須刻意更名。可分族名與常用之名,日常仍以夏侯荻謂之可也,而族內(nèi)以姬姓,無字輩……”讀到這里,劉婉兮忍不住笑出聲。
想起寫這份圣旨的時候,薛牧就在旁邊,笑得打滾。
姬無敵……
見劉婉兮失態(tài),倒也沒人怪她失儀,事實上這時候笑噴的人不計其數(shù),姬無行笑得在打跌,夏侯荻自己的臉‘色’都憋得通紅,又羞又憤。
姬家這一代名字之坑,男‘女’都逃不過……要不是薛牧刻意加上日常仍喊夏侯荻的話,真改稱‘雞’無敵,估計他要出戲一輩子。
劉婉兮笑了一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繼續(xù)讀道:“……敕封,平陽公主。”
當然不可能是荻公主,荻與野草無異,別人口頭可以這么喊著順口,正式封號絕對不可能存在那樣的。至于還珠這類聽聽就算了,實際連野人都不會這么封。
但平陽這個封號當然也不是姬青原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還在睡覺……
這是薛牧封的。
巾幗英雄,公主,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平陽。
很合適夏侯荻,沒‘毛’病。
劉婉兮看著呆愣愣的夏侯荻,微微一笑:“平陽公主,還不上前接旨?”
夏侯荻有些茫然地走上前,雙膝跪倒:“兒……兒臣……領旨。”
群臣的笑容都很欣慰,不管什么政治立場,只要良心正常的人都很樂意見到這樣認祖歸宗的和諧圓滿之事,聽到夏侯荻喊出“兒臣”的稱呼,有人甚至忍不住歡呼起來。
姬無行大笑道:“今晚本王請客,都不許走……”
劉婉兮惡狠狠地瞪了過去:“今晚宮宴!皮什么皮?”
姬無行縮了一下,賠笑道:“原來母妃也會發(fā)火的啊,第一次見。”
母妃,在場的聽著都覺得很正常,如果薛牧聽見怕是又要笑噴,劉婉兮最多大你三歲吧……他倒是忘了,其實他也就比夤夜大三歲,爸爸都喊了快一年了……
劉婉兮也想到這一層,目光再度落在夏侯荻身上……母‘女’呃……
她臉蛋紅了紅,柔聲道:“平陽公主到本宮身邊來,這是皇家‘女’眷位置。”
“是……母妃。”
“再喊聲聽聽?”
“……母妃。”
劉婉兮覺得,有人又要開始頂車輪了……
…………
除了公主順利冊封的小‘插’曲之外,祭典本身乏善可陳,一年一度的玩意兒本來就已經(jīng)只是個形式而已。
這形式還特別繁冗,足足從清晨持續(xù)到午后,各項祭禮繁瑣無比,人們也都做得一本正經(jīng)。
其實從中可以凸顯一個問題:
真的沒多少人在乎姬青原了。
如果說姬青原剛倒下的時候,群臣還會希望他主持工作或者安排后事,但時至今日,政事堂自我運轉(zhuǎn),權(quán)力分配已經(jīng)有了變化。李公公雖然代表皇帝,但不可能一言九鼎,如今的權(quán)力處于均分期,既得利益者已經(jīng)不會再愿意皇帝出來指手畫腳。
而以后還有壓下其他派系,大權(quán)獨攬的機會……比如說召集正臣,壓制閹黨……到時候朝政誰說了算?
有些人則是不想姬青原再折騰了,天天這里搞事那里搞事,消停些不好么?
就永遠這么躺著也‘挺’好。
繁冗的祭典中,也不是人人一絲不茍。很多人看似目不斜視地參祭,實際在偷偷‘摸’‘摸’地閑扯淡。
比如看似一本正經(jīng)的陳乾楨,就在對徒弟悄悄說:“人說陛下每日沉睡大半天?你在搞什么名堂?”
蕭輕蕪賠笑道:“睡著不是‘挺’好嗎?”
“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沒見師父多忠誠,要不然來治病的就該是師父不是我了嘛。”
陳乾楨很是震驚:“你被人奪舍過?瑟瑟縮縮蕭索避世一輩子,這尖牙利齒跟誰學的?”
“啊?是嗎哈哈……”
陳乾楨倒是‘挺’欣慰:“心病難治,為師本擔心你抑郁早逝,如今看來是沒問題了……薛牧這個文師父看來做得不錯,比為師合格。”
蕭輕蕪咕噥道:“他才不合格……”
陳乾楨斜睨她半晌,問道:“七玄谷莫谷主始終在邀請我們?nèi)テ贫菊沃拢闶且粼谶@里繼續(xù)醫(yī)治陛下、兼職學文呢,還是為師來治陛下,你去七玄谷?”
蕭輕蕪有些糾結(jié):“不想去誒,那么遠……”
陳乾楨淡淡道:“薛牧絕對不會久留,怕是三五天就走了,你確定要繼續(xù)留這兒?”
蕭輕蕪差點沒壓住聲音:“那我還留著干嘛!”
陳乾楨斜睨著徒弟,面無表情:“去吧,陛下之病,為師接手了。”
“可是……”
“為師也覺得,讓他繼續(xù)睡著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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