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司空家門口，府里燈火已然滅了大半。
劉氏暗自撇了下嘴，示意車夫上去叫門。
守門的婆子很快拉開門，借著檐下的燈光瞧見車上的標(biāo)記。
劉氏被豆蔻扶著下了車來。
婆子笑著招呼一聲，轉(zhuǎn)頭讓人進(jìn)去通報。
沒多久，汪氏便從里面出來，笑吟吟的道：“劉夫人，里面請。”
劉氏冷冰冰的看她一眼，進(jìn)了門去。
待到來到花廳，汪氏命人奉了熱漿，把人都遣出去。
劉氏冷笑一聲，道：“你倒是知趣。”
她道：“柳氏呢？”
汪氏淺笑道：“劉夫人，令郎沒與你說嗎？”
她慢悠悠的道：“我女兒已決議與他和離了。”
“你說什么？”
劉氏聲調(diào)猛地拔高。
汪氏笑了笑道：“很吃驚？”
“誰家的女兒誰心疼。”
她道：“若你女兒被妯娌下毒，被長輩苛待，你可能忍？”
劉氏不吭氣了。
汪氏緩了口氣，道：“婚書已經(jīng)還與二郎，她的嫁妝也不剩什么，也就不必再提。待到過了手續(xù)，咱們兩家便是橋歸橋，路歸路，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劉氏眨巴眨巴眼，道：“那她腹中孩兒呢？”
汪氏呵笑了聲道：“你還想要孩子？”
她道：“你不是還有個兒媳婦嗎？”
“讓她生就是了。”
“那不成，”劉氏態(tài)度很硬，“柳氏腹中是梁家骨血，那孩子必須留在梁家。”
汪氏一笑，道：“那你去找她要好了。”
劉氏瞪起眼睛。
汪氏道：“你就是瞪我也沒用，我又不知道她在哪兒。”
劉氏努力按捺升起的怒意，站起身往外行去。
汪氏送到花廳門口，懶洋洋的說了聲不送，便氣哼哼的回去坐定。
其后不遠(yuǎn)的屏風(fēng)后，司空茂走出來道：“夫人氣度了得，果有世家之風(fēng)范。”
汪氏瞪他一眼。
要不是他死盯著，她真想臭罵這個劉氏一頓，解氣。
司空茂拿了幾上的團(tuán)扇，輕搖著。
淡淡的香風(fēng)微微徐來，汪氏的氣到底是消了。
她拿過團(tuán)扇，道：“好了，堂堂一家之主，像什么樣子。”
司空茂不以為然道：“一家之主就不能幫妻室遞茶打扇了？”
汪氏微笑道：“你說這劉氏會罷休嗎？
司空茂搖頭，道：“福娘定是一早就想到了，所以才遠(yuǎn)走他處。”
汪氏嘆氣，道：“想來福娘的阿耶也沒想到，這個梁家這么不靠譜。”
“也不能這么說，”司空茂道：“梁家的男兒還都是好的，柳兄是與梁帥相交相知，熟知他品行，這才放心吧女兒交托。再說，那時又非戰(zhàn)時，梁帥常年在家，以梁帥的為人處世，福娘在梁家也不會吃虧。”
“也是，”王氏想了想梁帥的行事，還是很贊同的。
只是……
她道：“我瞧劉氏這態(tài)度，和離是一定了，只是那孩子，她定然不會放棄，到時定然又是一番風(fēng)波。”
司空茂道：“不礙的，左右福娘也要過些時候才會回來，那時梁帥總能回來一次，我已經(jīng)與周都尉說好，請他幫忙通稟，我要與梁帥談?wù)劊训览頂[清楚，沒得委屈都要福娘一個人受了。”
汪氏點頭。
司空茂道：“好了，時辰不早了，咱們也歇了吧。”
汪氏從椅子上起來，動了動肩膀。
從打赤槿透出消息之后，汪氏肩上的沉重終于消減許多。
隨著汪氏和司空茂的回去，司空府里的燈火次第熄滅。
而在府衙里，正廳的屋里還是通亮。
平伯焦躁的來回踱步，全四再側(cè)陪著，偶爾寬慰幾句，卻沒有什么效果。
時近子時，周小六夾帶著露水進(jìn)門。
見到平伯，他搖頭道：“司馬騎術(shù)實在精湛，我被他甩了。”
“這，”平伯那張皺巴巴的臉頓時皺成了苦瓜，“這讓我回去如何交差呀？”
“你先別急，”周小六道：“司馬的脾氣沖，可也不是不明事理，過些日子，氣消了，他自然就回來了。”
平伯嘆氣，道：“便是明白事理，才會更氣吧。”
話一出口，他就緊閉住嘴巴。
周小六看了眼平伯，忙轉(zhuǎn)開，當(dāng)做沒聽到。
平伯也不敢再留，忙拱手告辭。
全四送了他出去，回來道：“都尉，司馬當(dāng)真把你甩了？”
周小六瞪他一眼，道：“什么話不該說，現(xiàn)在還不知道！”
全四忙賠笑。
周小六道：“司馬讓我跟梁帥告假，他要去尋大郎。”
“啊，”全四瞪大了眼睛，“蜀地和荊南都沒有，他還要到哪兒去尋？”
“不知道，”周小六搖頭，面上帶出些愁色。
這天大地大，一個人要想躲，哪兒又能找得著哦！
全四琢磨了會兒，道：“你說，她會不會就躲在城外的哪個地方，一直沒走遠(yuǎn)啊？”
周小六想了想，也覺得有可能。
他起身，道：“去把白天輪值那波叫起來一半，咱們這就出城。”
“現(xiàn)在？”
全四問。
周小六瞪他，“難道還等下月？”
全四被嗆，蔫蔫出門喊人。
沒多會兒，便有一隊輕騎飛馳而出。
劉氏則一路氣沖的回了梁家。
麥香早早就候在月洞門邊，見車子回來，便忙跟了上來。
劉氏知道她是奉虞氏命令而來，即便心里惱火得厲害，也還是抿著唇忍著。
進(jìn)了延壽居，虞氏還坐在早前的位置，似乎就沒有移動過。
劉氏垂下眼，上前將汪氏的態(tài)度講明，又道：“依她的意思，那孩兒以后是不會給梁家了。”
虞氏則道：“汪氏說，她也不知道柳氏在哪兒？”
劉氏點頭，又道：“這事不能這么算了，梁家的血脈怎能流落在外。”
虞氏眼見劉氏還抓不到重點，便擰著眉毛，道：“你這腦子是不是都是水？”
劉氏被罵得一呆，瞬時眼圈紅紅，甚是委屈。
到底是處了大半輩子的婆媳，虞氏只得搖著頭點撥：“唐氏和柳氏已經(jīng)成仇，唐氏行事連點底線都沒有，那孩子是柳氏的心頭肉，她走就是擔(dān)心孩子會再受傷害。”
劉氏張張嘴。
虞氏道：“她走都已經(jīng)走了，又怎么會把孩子再交回來，聽?wèi){唐氏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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