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尋嘴巴一呶，說：“你說得輕巧，你知這是什么嗎？珍貴得很，把咱們兩個賣了也買不起呢。”

    林戰聽了，直咂舌，便說：“那就把我賣了，揀個便宜的買。”

    小尋一次聽他說俏皮話，心道：“這個呆木頭果然是個可塑之材，變通得真快。”轉頭看他一眼，搖頭一笑說：“算了，這樓蘭城里好東西太多了，把你賣了興許連匹上等的好馬都換不來呢。再說了這些見都沒見過的，只是好玩罷了，買到手也沒什么用處，看看飽飽眼福也就夠了。”

    忽聽背后有人吆喝：“哎，走過的路過的，各位大爺不要錯過啦，也許您走過南，闖過北，見識過飛虎，遇到過盤龍，也許您有經歷，有故事的，看過千山萬水，到過世界各地，可是，有一樣東西，您未必就見識過。”

    林戰小尋二人一起回身，見路邊一個小攤，一桿幌旗迎風飄舞，旗上兩個方方正正的隸書：售夢。

    旗下一方桌，桌上擺放著瓶瓶罐罐，一個十七八歲眉目清秀青衫布鞋的少年，站在攤前。

    小尋被他一番吆喝吸引住了，拽著林戰走了過去。

    那少年見他二人過來，揮手打了個招呼，嘴上吆喝卻片刻沒停：“您看過別人的夢境嗎？一定沒有吧，如果沒有，不用著急，到我這里來，就可以滿足您的愿望，花錢不多，見識不少，不光開心取樂，還能增廣見聞，幫您圓夢，幫您見識與眾不同的夢境世界。快來看，快來試，不光能看到自己的夢，還能看見別人的夢。”

    售夢少年見上了生意，來了顧客，便滿臉堆笑地說：“這位小姐小哥，你們要看夢嗎？是看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夢？”

    林戰未答，向少年指了指小尋。

    小尋伏下身子細看，那些瓶子里都裝了半瓶水，水里漂浮著一只小眼睛，眼珠在瓶子中間滴溜溜地打轉，小尋看著甚是有趣，便問：“多少錢看一次？”

    那少年伸手一比劃：“看自己的六枚銀幣，看別人的要八枚銀幣。”他的手邊盒子里七零八落躺著各國錢幣，有大食的銀餅，天竺的金頁，羅馬的銀草，漢魏各朝的五銖錢。

    隋末年間，東西方各國貨幣都以計重制，市面上相互流通，不用兌換。

    小尋看向林戰，蹙眉說道：“還不便宜呢。”

    林戰當即兩手一伸，說：“兩個人要十六枚，就算是看自己的也要花掉十二枚銀幣，好像不太夠啦。”

    小尋拉起林戰就走，說道：“那就別看了。”

    少年一看一樁買賣就要飛，便及時唱道：“錯過這次可沒得機會了，這么好玩的奇妙事兒，一輩子可是遇不到幾回的，不看會遺憾一輩子的。”

    林戰立時站住，一把拉回小尋，又問那少年：“怎么看？能看到什么？”

    少年道：“怎么看，要交過銀幣才能知道，至于能看到什么，那就看你的選擇看誰的夢了，可以挑選自己的也可以選別人的夢。”

    小尋說：“算了，不看了。”林戰不忍道：“看吧，要不，只你一個人看就好了。我就不看了，你看了跟我講一遍就好了。”

    兩人對視一瞬，林戰掏出八枚銀幣，少年問：“想好了嗎？看自己還是看別人的？”

    小尋道：“廢話，自己的夢又有什么稀罕的，要看就看別人的。”

    林戰問：“看誰的？”

    小尋瞟他一眼：“當然是看你的了，好不好？”

    林戰憨然一笑：“嗯，當然好啦。”

    那少年插嘴道：“這樣吧，小姐姐，我看你人長得漂亮，我給你打個八折，看以前的夢呢是八個銀幣，看往后的夢呢是十個銀幣，我多給你一個選項，你可以選擇他以后的夢來看，還是收你八個銀幣。”

    小尋喜道：“喲，那就再好不過了，看你年紀輕輕的，倒是會做生意。先謝謝你啦。”

    林戰驚喜道：“以后的夢也可以看？這世間的事真是千奇百怪？”

    那少年道：“看您這話說得，只有讓您看到不可能的東西，您這錢花得才值，我也才能賺到錢。”

    林戰一聽這話，不由地一打愣，他與小尋相識雖說不過半天，可他內心卻十分鐘情于她，自己的想法要是被她看到了，難免會有些尷尬，想到這里，臉瞬時紅了，雙頰發燙。只好無奈地對小尋道：“隨便你吧，你愿意看，那就看吧。”

    小尋何等聰穎，讀人心思通透無礙，見他面露窘色，早已洞曉他的內心，只是狡黠一笑，卻不理會他。

    林戰把銀幣交到少年手里，少年這才將琉璃瓶打開，小尋伏下身去，眼睛對準瓶口，向內觀望。

    十三：讀夢瓶

    只見瓶內那只小眼睛左轉一下，右轉一下，如此三番，便滴溜溜旋起來，然后生出一對小小的五彩羽翅，在水中展翅飛起，突然之間，瓶中世界在小尋眼里忽然變得廣闊無垠，一再擴大，無邊無際，接著變幻出一片茫茫蒼蒼的大草原，一紅一白兩匹駿馬，馬背上坐著數年后的林戰與小尋，兩人并轡而馳，一起仗劍天涯。

    小尋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心道：“不知這夢境能否能真？”

    正看得興起，倏然畫風一變，天地間風雨明晦交替變換，恍恍便如數年之后的情景，春雨清晨，兩個人手挽著手，站在長安城外長亭下，芳草萋萋，淫雨霏霏，林戰牽著小尋的手，二人凝視相望，含情脈脈……

    看到這里，小尋頓時雙頰生霞，腮耳發燙，心口一陣撲通亂撞。心道：“這混小子原來這么多心思，難怪他去而復返，非要追隨我去昆侖。”

    正想著，眼前畫面突變，耳中能聽到絲竹幽幽，霧靄繚繞，林戰小尋二人并肩佇立于巒峰絕頂，忽地一陣天昏地暗，天空中電閃雷鳴，腳下一片火海奔騰，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劈開了他們腳下的山峰，二人連同山峰一同墜入火海，火浪波涌峰起，將林戰小尋連同山峰一起吞噬淹沒。

    夢境中這一變幻故來得太過突兀，又是如臨其境一般真切，直駭得小尋大聲驚叫，縱身跳開了去，眼睛離開了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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