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zhàn)一陣愕然,這一路上他一直沒有開口講過話,沒想到自己練過什么功,中什么毒他都一清二楚,忙問:“前輩如何知道?”
醉漢只是笑而不答,裝作沉浸在這繞梁妙音之中,樂聲悠悠,舞姿燦燦,溫泉池中人人沉溺于歡娛之中。
再看陳抗鼎,何止是淋浴,一陣撲騰,水花四濺,侍女近不得身,待到他累了,婢女又近前戲他,他伸手一指點中婢女笑穴,那婢女大笑不止,陳抗鼎道:“奶奶的,總是在這沐什么浴,有什么魚好摸的,俺就想喝酒去。這會子洗得餓了,有酒有肉,才是天下美事。”
沐浴完畢,領入男賓部,換上新衣,不論壯少老幼,都是青衣青衫,一色行頭,精神大振。
張二狗王三角子吆喝列隊,眾人排站整齊,從溫泉池出來,沿一條山溪曲延上行,走不遠,遇見婢女來往接踵,步態(tài)裊裊,個個單手托盤,盤中各色干果:荔枝,榛子,梨肉,銀杏,蜜蒸棗餞。凡五色干果。
荔枝屬于南方水果,西域地處西北苦寒之地,能集齊這五色干果實屬不易,要經關山萬里、水旱車船運輸,看來這云壁城早已在西域以外暗中設下采購驛站,與外界時時保持聯(lián)絡,暢通無阻。
林戰(zhàn)暗道:“這里不知要招待什么貴賓,要不誰舍得破費這么稀罕的中原南方佳饈美味。把我們這些俘虜押來做什么?難道要做雜役不成?”
那些婢女碰見林戰(zhàn)一行人,個個都是深施一禮,柔聲問候:“壯士請先行。”行禮時體態(tài)極為優(yōu)雅,聲音謙恭,穩(wěn)立在路旁,林戰(zhàn)他們走過去,婢女才隨著緩行其后,不敢超越半步。
林戰(zhàn)顯得受寵若驚,從沒見過這般優(yōu)待俘虜?shù)模仡^顧望,與一婢女視線相碰,那婢女溫雅一笑,頜首示禮。林戰(zhàn)也趕緊微微一笑,點頭回禮。
這時,迎面又走來一隊美女司儀,在頭里站定,玉立兩廂,引林戰(zhàn)一行人來到山溪邊上,溪邊一排玉石雅座,青玉石登,白玉石桌,美女司儀逐個禮引入座,桌上擺放著五色干果。
陳抗鼎嘴饞,忍不住伸手抓起一把干果,按于嘴中,一陣囫圇吞嚼。林戰(zhàn)看他蠢樣,不禁失聲笑出。
忽見溪水上游閃閃紅燈一排,隨波逐流緩緩流下,竟是一盞盞酒杯,形狀各異,杯杯不同,有玉杯,有陶杯,有細瓷杯,有藤木杯,藤木杯中盛的是馬奶酒,細瓷杯中盛的是梨花春,陶杯中盛的是青稞酒,玉杯中葡萄紅酒。林戰(zhàn)這才明白,這里擺的是曲水流觴宴。
這時醉漢喜上眉梢,伸手于溪中撈起一杯葡萄酒,先遞給林戰(zhàn),自己又撈起一杯。林戰(zhàn)忙推辭:“我還小,不飲酒的。”
醉漢臉一繃,命令道:“哎,哪能不喝酒呢?這五色干果都是甜品,喝葡萄酒還算湊合,只是這里的人都俗不可耐,這氣氛,這果肴都不太適合,只好將就著飲上兩杯。”
林戰(zhàn)不便抑他好意,便端起酒杯,小口輕嘬。醉漢看了,說道:“哪有小口喝酒的?”說著手一抬,抵住林戰(zhàn)的杯底,一杯酒全倒入林戰(zhàn)嘴里,林戰(zhàn)只好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林戰(zhàn)一口吞下,氣還沒來得及喘過來,只見醉漢一手按住他門穴,一手點他中脘穴,也沒見他運引氣息,只覺那杯酒在體內周游,上沖下撞,寒意漸消,氣息理順,比剛才泡溫泉更是舒服不知多少倍。
這時,婢女又上來五色鮮果:金桔,楊梅,密菠蘿,冰柑,椰子。都是林戰(zhàn)聽都沒聽過的南方鮮果。林戰(zhàn)每樣嘗了一下,脆甜清涼,可口怡神。
云壁北有高山,阻擋了北風寒潮,種植金桔尚可,可要種這菠蘿椰子,絕不可能,林戰(zhàn)心道:“看來先前所猜不假,云壁城與中原水旱兩路都建成網絡,單憑這一小國怎么可能,或許與刀幫馬幫有所勾結。”
陳抗鼎卻是如牛啃牡丹,來不及細嚼精品,大口飽腮。
醉漢伸手撈起兩杯馬奶酒,說道:“馬奶酒最能驅寒,你要多喝才好。”兩人舉杯相邀,一起干了。
婢女又端上拼盤甜品六盤,這六樣共四咸二甜:四咸是鹽椒,醋梅,醬姜,酸肉柳兒,幾樣都是西域名吃,二甜是花筍和腌木瓜。
醉漢道:“這種菜肴最適合喝青稞,來,你于陪我一杯,下一杯你隨意。”林戰(zhàn)雖年幼,可長在昆侖雪山的人沒有幾個不能飲酒的,自小見父親與師父暢談豪飲,習酒之風蔚然,耳熏目染小有酌量,便舉起杯子,一仰脖子,杯底朝天,滴酒未剩。
青稞酒乃是用昆侖山巔千年雪水所釀,酒質清冽,味美醇厚,一杯下肚,林戰(zhàn)便帶三分酒意,他放下杯子道:“前輩與我素不相識,萍水相逢,卻不遺余力幫我驅毒療傷,林戰(zhàn)感激不盡,我知前輩本是世外高人,山林隱士,輕易不外傳姓名,一直未敢請教前輩尊姓名號,可林戰(zhàn)受人恩惠,不敢輕忘,還懇請前輩示下。”林戰(zhàn)雖出來時間不長,于樓蘭城中也留心天下英豪言談行止,此時說來也是有有模有樣,彬彬有禮。
醉漢道:“什么示下示上的,名號什么的我倒沒有,你就叫我笑書生好啦。”
林戰(zhàn)道:“恩公救林戰(zhàn)于水火,怎敢直呼名號,只求謹記在心,銘刻不忘。”
笑書生又是一笑:“我想問你,黃衫客與虬髯客是你什么人?”
經他這么一問,林戰(zhàn)愕然一下,心道:我又沒向他提起黃衫客,他是如何知道的?
笑書生道:“昨天晚上,我以袍角運動內力幫你調息療傷,有兩股巨大無比的內力在你本內奔突,一刻也不安分,一股當然是你受傷的根源,斬天狼的赤煞掌所施,另一股便是黃衫客的胎息訣。”
林戰(zhàn)如實答道:“我與兩位前輩只是萍水相逢,我身中蝮蛇毒,又受赤煞毒掌之傷,他們二人心存悲憫,又有好生之德,才可憐我,幫我療傷,原本不是我什么人,不過,如今要算是我什么人的話,和您一樣,都算是我的救命恩公,再生父母。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淵源了,就像您不也是一樣,一面之交也不計回報,為我療傷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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