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后，張角帶沉痛的心情，離開了小村莊。

    “師父，以陶土充饑的那些村民，最后都會死嗎？”張角沉默了許久之后，終于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呂極望了他一眼，然后模棱兩可的回答道：“也許會，也許不會，結果很難說。”

    “這是何意？”對于呂極的回答，張角表示很難理解。

    呂極本不打算解釋，可猶豫了片刻之后，最終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張角。

    “陶土吃進肚里，很難排出體外，容易凝固成塊，淤塞在腸胃里。村民們腹脹如鼓，就是因為肚子里裝滿了陶土。”呂極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如果村民們停止吃陶土，那么體內的陶土，會緩緩排出體外，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恢復正常。可若是繼續吃陶土，結果必然是死路一條。”

    活著的村民，腸胃雖然充滿陶土，但卻并未完全堵塞，依舊可以喝水吃飯。

    村民們會不會死，取決于他們是否繼續吃陶土，取決于他們是否有糧食可吃。

    “他們能找到其他東西吃嗎？”張角的臉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不要小瞧人類的求生本能，或許有人會死，但大部分人，肯定會找到活下去的辦法。”呂極頓了頓，然后補充道，“死個把人，他們會依舊吃陶土充饑，死的人多了，他們就會逃離村莊，流亡到其他地方討生活。”

    呂極的話，似乎答非所問，實際上，卻回答了張角的問題。

    這些村民，若不是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吃陶土？他們即便想破腦袋，也絕對找不到其他吃的。

    “他們為什么寧愿吃陶土充饑，也不愿意逃離村莊？”張角對此，感到難以理解。

    “如今天災不斷，到處都在鬧饑荒，逃離村莊，就能活下去嗎？”呂極看了張角一眼，然后輕嘆了一口氣，“村民們抱著希望活著，他們在等待明年春天的到來。春天萬物復蘇，尋找食物會輕松很多。”

    吃陶土充饑，無異于飲鴆止渴，可村民們卻抱著僥幸心理，不肯輕易離開村莊。

    “他們能等到明天春天嗎？”想起那些腹脹如鼓的村民，張角的臉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我可以斷定，冬天還未結束，村民們就會因為腸胃被陶土堵塞，而大量死亡。剩下的人被迫停止吃陶土，逃離村莊前往其他地方求生。”呂極頓了頓，然后無奈的搖了搖頭，“事情過去了，就別想了，他們并不是最可憐的，這個世界的黑暗，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呂極不想繼續這個悲傷的話題，所以結束了談話，并加快了腳步。

    ……

    兩天之后，呂極和張角，抵達了一處亂墳崗。

    數以千計的墳頭，亂糟糟的分布在山坡上，墳頭之間，橫七豎八躺著很多尸體。

    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的味道，烏鴉在天空盤旋，野狗在遠處窺伺。

    呂極走到這里，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并捂住了鼻子。

    “前方發生了瘟疫，百姓基本上死絕了，我們改道吧！”呂極說完后，立刻轉身，沿著原路返回。

    “師父，你怎么知道？”張角聽了呂極的話后，立即滿懷好奇的問道。

    “從尸體的腐爛程度來看，他們的死亡時間，在三天至一個月之間。”呂極頓了頓，然后補充道，“這也就意味著，三天之前，百姓們就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連搬運尸體都變得力不從心。”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也會挖個坑，將尸首埋入地下。

    唯有發生嚴重瘟疫時，百姓大面積死亡，人們才會迫不得已，讓死者暴尸荒野。

    最近三天，亂墳崗沒有尸體運來，只有兩個解釋——第一，瘟疫結束了，百姓得救了，第二，百姓死絕了。

    呂極下意識將第一項忽略了，瘟疫若是能夠輕松解決，古人又怎么會談之色變？

    “餓！餓！”

    就在張角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亂墳崗內，忽然傳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一陣微風刮過，呂極和張角，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寒磣了，讓人情不自禁想起了陰魂鬼怪。

    “師父，那是什么東西？”張角在某個墳頭前，發現了一個黑色的怪物，他下意識提醒了呂極一句。

    順著張角指向的地方望去，呂極看到了一個四肢細如藤蔓，肋骨鎖骨清晰可見，頭發沾滿泥土，肚子圓鼓鼓猶如皮球的怪物。

    “不知道！”呂極沒有認出怪物的身份，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呂極說話間，下意識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昆吾劍。此時此刻，寶劍可以給呂極帶來一絲勇氣，讓呂極得到一絲心理安慰。

    “師父，那個怪物，竟然在吃尸體！”張角看到怪物的舉動之后，情不自禁驚呼出口。

    準確來說，怪物吃的不是尸體，而是尸體上的蛆蟲。

    這一幕，讓張角汗毛倒豎，也讓呂極渾身冰涼。

    “救我！救我！”

    張角的驚叫聲，引起了怪物的注意。

    怪物下意識轉過頭，朝著呂極和張角望了過來，隨后，便費力的用纖瘦的四肢，緩緩地爬行，意圖靠近兩人。

    這一刻，呂極看到了怪物的長相。

    頭骨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皮，額頭以及顴骨，顯得分外突出，他的牙齒暴露在外，顯得極為可怕，一雙大眼睛幾乎要從眼眶掉出來，讓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他不是怪物，而是一個人。”呂極頓了頓，然后指著其他尸體，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亂墳崗的尸體，和他都一個樣，宛如一個個披著人皮的骷髏。”

    經過呂極的提示，張角這才靜下心來，仔細觀察其他尸體。

    誠如呂極所言，這些尸體，一個個不像人，反倒像是來自地獄的骷髏。

    “旺旺！”

    就在呂極和張角，靜靜的望著怪物小孩時，一只野狗忽然從遠方沖了過來。

    野狗將怪物小孩撲倒在地，然后咬住他的咽喉，用力一甩脖子。

    頃刻之間，鮮血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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