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不堪的帳篷,不時會有絕望的兵卒進(jìn)行血腥爭斗,或是絕望怒吼,或是鮮血四濺
朱友裕身上已經(jīng)沒了繩索的捆綁,奇怪的是,他也不再掙扎嘶吼,而是絕望的坐在角落里。
還有幾人與朱友裕一般無二,都是宣武軍大將,只不過現(xiàn)在卻成了俘虜
帳篷被掀起,所有人都沒有抬頭或回頭去看,該打架謾罵的,依然在打架謾罵,該低頭絕望的,依然在低頭絕望,誰也不去看營帳門口。
龐師古第一眼看到的是營帳中間已經(jīng)成了血人的兩個兵卒,第二眼看到的正是角落里的朱友裕。
龐師古沒有開口呼喊,而是靜靜地站在帳口一會,這才緩步走向朱友裕。
寒冷的空氣不斷吹入帳內(nèi),帳內(nèi)打斗謾罵的兵卒,終于分出了一點(diǎn)注意力,惱怒哪個混賬東西,進(jìn)來竟然不放下帳簾,當(dāng)他們紛紛看向帳口的龐師古,憤怒絕望的謾罵打斗漸漸成了寂靜,隨著龐師古走動,人群慢慢分開。
龐師古來到坐在角落里的朱友裕面前,靜靜看著低頭不語的朱友裕,心下嘆息一聲,蹲下身子,輕聲說著。
“大公子”
朱友裕這才抬頭,眼中滿是悔恨迷茫,呆呆看了龐師古許久,悔恨迷茫慢慢成了黑暗中的一縷希望燈火,可在下一刻,那縷燈火熄滅了。
“你來做甚不該前來的”
兩句話讓整個帳營死寂,下一刻,一個不甘怒吼突兀炸響。
“大公子,你不想回去,老子不管!遼東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俺們是可以贖回去的!憑什么要俺們”
“閉嘴!”
朱友裕猛然起身,向一名少了一個耳朵的大漢怒吼,隨著怒吼,帳內(nèi)再次死寂下來。
一個身高七尺,一臉血污的漢子推開躺在地上死死抓住他的同伴,站起來,沉默了一下,向帳簾處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看向朱友裕,冷聲說道“大公子,這或許是俺叫的最后一聲大公子,俺張虎戰(zhàn)敗,死了也就死了,可既然沒死,遼東軍大帥也答應(yīng)了,俺只需要兩百斛糧食就能回家,俺不明白,不明白俺張虎難道這一身兩百斤,連兩百斛糧食都不值?”
張虎冷冷看向朱友裕,兩人靜靜對視,最后朱友裕微微偏開目光,不敢再去看張虎。
張虎眼中露出失望,這個殺敵無數(shù)悍將,在這一刻,像是被無形大手抽取了精氣神一般,一下子變的佝僂起來。
張虎想要再開口,卻深深嘆息一聲,搖頭掀簾離開,在離開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之前與他打斗的那個同村好友趙虎。
趙虎呆呆看著張虎離開,他們張家溝雙虎,只剩下了趙虎
趙虎躺在冰冷地上,默默爬了起來,默默走向帳口,沒有回頭,只是停頓了一下,可最終還是離開了,至始至終都未聽到贖回他們的答案。
一個又一個將領(lǐng)離開,帳內(nèi)逐漸空了下來,只有劉尋、劉知俊、謝彥章、受了重傷的孫佑和牛存節(jié)。
“不要把我贖回去!”
朱友裕突然說了一句。
龐師古看向絲毫沒有反應(yīng)的幾人,沉默了一下,嘆氣道“大公子,這事可由不得大公子啊”
朱友裕突然站起來,暴怒道“老子情愿去死!”
“啪啪”
一陣鼓掌聲突兀響起。
突突一邊鼓掌,一邊與蒙哥翰走了進(jìn)來,很欠揍的四處看了看,笑道“真是好事啊!”
“沒想到老子剛來就遇到了兩件好事啊!”
蒙哥翰皺眉道“那些俘虜終于低頭了,這算是件好事,可也是一件,怎么會有第二件好事?”
突突搖晃著大腦袋,笑道“蒙哥啊!你咋這么笨呢!”
突突指著朱友裕笑道“看到?jīng)],這朱大公子剛才說的什么?”
“情愿死啊!”
蒙哥翰不解道“這是好事?”
突突瞪了一眼蒙哥翰,笑罵道“你算是白長了個大腦袋,大帥巴不得這小子立即抹脖子,也能少了個強(qiáng)敵,朱溫賊頭只有這么一個有用的兒子,等這小子死了,嘿嘿朱家可就好看了啊!”
“再說了,咱大帥是什么人,都把眼睛盯到了河南,你以為他們想不出血就能完事了?”
“哼!簡直可笑!這小子就算現(xiàn)在翹辮子,朱溫賊頭也得給咱們老老實(shí)實(shí)把糧食送過來!”
蒙哥翰大喜,正要點(diǎn)頭稱贊,可一看到朱友裕和其余人等一臉慘白之色,立即大怒起來,一巴掌拍在正得意洋洋的突突頭上,大罵。
“突突你這混賬東西,現(xiàn)在姓朱的都知道了,他還抹脖子個屁!”
突突正要暴怒跟蒙哥翰打架,聽了這話語,自己也愣住了,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他娘地,還真是禍從嘴出!”
突突氣呼呼指著朱友裕大罵。
“剛才不是要抹脖子嗎?老子給你刀子!”
說著“刷”得抽出刀子,扔在朱友裕面前,突突嘴里還不時刺激幾句。
“別他娘地說話不算數(shù)!”
“說抹脖子就要抹脖子,這才是豪男兒!”
“別讓老子瞧不起你朱大公子!”
“趕緊的!是不是嫌這刀子不夠快?放心,俺這刀子可是剛剛磨過的,快的緊!”
“”
突突不斷刺激朱友裕,可朱友裕好像什么都沒聽到一般,眼睛只是死死盯著眼前地上的橫刀。
就在龐師古有些擔(dān)憂之時,朱友裕突然暴起,抓起刀子狠狠扔在突突腳下,怒吼能把膽小之人嚇?biāo)馈?br />
“想讓老子死?你們做夢!”
朱友裕發(fā)瘋了一般,指著外面大罵。
“滾!給老子滾!”
突突和蒙哥翰看著猙獰的朱友裕,眼睛越來越陰冷起來,蒙哥翰握住腰間橫刀刀柄越來越緊,好像隨時橫刀出鞘,砍殺了怒目圓睜的朱友裕。
帳內(nèi)瞬間冰凍。
突突彎腰拾起地上橫刀,突然笑了起來。
“哎呀,沒想到宣武軍朱大公子原來是個沒鳥之人啊!”
“罷了罷了,跟一個女人置氣沒意思!”
突突拉著蒙哥翰說道“走吧,這里胭脂氣太重,老子待在這里都感覺到了惡心。”
突突拉著殺意縱橫的蒙哥翰出了帳篷,兩人走了百十步,蒙哥翰這才收斂了殺意,冷聲問道“為何拉著老子離開?”
突突笑道“這位可殺不得,若能殺,你以為大帥不會砍了他的腦袋?”
“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大帥暫時不想把宣武軍逼到?jīng)]有退路,不想讓朱溫與咱們拼個你死我活。”
突突嘆氣道“宣武軍與晉軍不大一樣,晉軍現(xiàn)在危機(jī)四伏,南面有個瘋子李罕之,北面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禿頭蠻阿保機(jī),而宣武軍雖然這次損失頗大,可河南人口眾多,多抓些壯丁就是了。”
“正因如此,大帥的意思是讓宣武軍多多放血,而這朱友裕就是給朱溫一個臺階下,用錢糧買回朱友裕。”
突突笑道“朱友裕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借口和臺階罷了,最重要的是錢糧!朱友裕活著,放血就不會再有意外,死了朱溫會拼命的。”
蒙哥翰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笑道“還是大帥思索的周到,不但避免了我軍死傷,同時還讓所有人實(shí)力大減。”
突突翻了個白眼,笑道“那是,也不看看咱大帥是誰的大帥!”
兩人有說有笑,大步離去,至于再次出現(xiàn)大規(guī)模投降的兵卒,他們則全部交給獨(dú)孤戰(zhàn),按照李思鈺的意思,這些宣武軍降卒,今后都將是獨(dú)孤戰(zhàn)的手下,河中兵馬則被分為兩部,一部交給韓都守御晉州,一部交給高思繼坐鎮(zhèn)陜虢。
宣武軍新投之卒,不宜距離河南太近的陜虢,也不適合與留在晉州,這會讓這些降卒認(rèn)為把他們當(dāng)做炮灰去送死,這樣的想法一旦產(chǎn)生,忠臣性要差了許多,最后李思鈺還是把這些人留在獨(dú)孤戰(zhàn)手里,留在同州。
河中降卒繼續(xù)守著晉州和陜虢,這都是自己守護(hù)自己家鄉(xiāng),不但不會逃跑,反而會更加賣命。
這些事情李思鈺都是經(jīng)過仔細(xì)考慮后才決定下來的,降卒忠誠性都不是很強(qiáng),至少一開始都是如此,若想忠心耿耿的為他賣命,就需要長時間相處,把他們的心抓住。
李思鈺手里兵卒成分很雜,除了手里不足五千嫡系遼東兵外,最讓他看好的是三萬鹽工軍卒,河中軍和宣武軍降卒則最差,戰(zhàn)斗和戰(zhàn)斗意志與嫡系遼東軍和三萬鹽工軍卒沒法比,又經(jīng)過失敗被俘的陰影,短時間很難成為精銳,所以李思鈺這才決定,把這兩部軍卒單踢出來,晉軍和宣武軍都在河中吃了不小的虧,一時半會不會再有爭斗,把手里最差的軍卒扔出去,也不會對河中造成多大的危險。
戰(zhàn)斗力差的軍卒分別放在晉州、陜虢、同州三州,這不會引起李克用和朱溫的忌憚。反過來,若是李思鈺手里最強(qiáng)軍隊放到晉州、陜虢,李克用和朱溫會有激烈反應(yīng),會同樣與之對應(yīng),放置對等的大軍與他對峙,這就像軍備競賽!
當(dāng)然了,李思鈺這樣做,軍中高層心中都有數(shù),只不過還未最終確立下來,或許高思繼、韓都、獨(dú)孤戰(zhàn)對李思鈺把手里那些鹽工精銳兵卒剝離不滿,可同樣李思鈺也擴(kuò)大了他們權(quán)利、地盤,有僅僅一個同州變成了三州,三人也就沒什么可不滿得了。
突突和蒙哥翰的離開,朱友裕他們?nèi)汲聊似饋恚詈簖嫀煿烹x開了,離開前拍了拍朱友裕的肩膀。
龐師古還能說什么,該說的都讓突突說完了,無論朱友裕死不死,宣武軍都要給李思鈺一大筆錢糧,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此撈回朱友裕呢。
朱友裕明白了這些,也不再哭喊著要自裁、玉碎了,該劈砍木柴的,還得賣力去劈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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