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鈺回頭看了一眼城頭,看向站立在城頭上那一雄偉男子,楊復恭有些奇怪,回身看向城頭。
“行乾,李飛虎?”
“嗯。”
李思鈺默默點頭,心下嘆息一聲。
“今后”
李思鈺搖了搖頭,轉身大步離去,他知道楊復恭疑惑什么,這老宦官久居軍中,對戰意同樣敏感,剛才城頭上沖天戰意太過明顯,驚動了他們。
李存孝從河北前來,甚至獨身進入河中,卻未與他見面,此時更是咫尺之地,依然不與他見面。
李思鈺就明白了。
看著李思鈺這模樣,楊復恭心下嘆息一聲,疾走幾步。
“唉”
“行乾,你你可有后悔?”
李思鈺腳步一頓,皺眉認真想了想,輕輕搖頭說道“李飛虎是頭很驕傲的猛虎,如此猛虎,之前尚還有晉王用親情羈絆,一旦心中這個套索沒了,豈會再心甘情愿入了他人的樊籠?”
“孩兒從未想要令其臣服,他人自然也不可能,但李飛虎此人乃性情中人,更多的像晉王,只不過,他不可能成為晉王,注定不會是另一個晉王,最多”
李思鈺輕輕搖了搖頭,嘆氣一聲,不愿再多說。
楊復恭輕輕搖了搖頭,李思鈺卻又說道“或許孩兒今后可能會與李飛虎再廝殺一場,而那時要么是孩兒落魄之日,或許是孩兒氣吞如虎之時。”
“若若落魄身死,李飛虎依然可為關中爭取數十年安穩之機。”
“或許或許這是孩兒能為天下百姓做的最后一點貢獻吧”
看著他有些落魄表情,楊復恭心中不由刺痛了一下,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拍了拍。
兩人默默進入大軍中。
看著遼東軍緩緩退去,無數黑色旗幟慢慢遠去,朱溫緩緩突出一口濁氣。
“大帥,咱們”
朱溫抬手阻止。嘆氣一聲,緩緩站起,看著桌面上孤零零兩張紙張,默默拿了起來,低頭看了幾眼,放入懷中。
“此子天下人杰。”
龐師古張了張嘴,最后無奈閉上,無論怎么看那混蛋行事,還是在遼東軍看到朱友裕他們的處境,他龐師古都不會認為李思鈺會是“人杰”,可又不得不承認,那混蛋的確是“天下人杰”。
兩人默默返回城關,一前一后,背影蕭瑟
站在城頭的李存孝眼睛至始至終都隨著那人移動而移動,直至那人背影消失,依然盯著消失的方向,站在背后的趙駟心下很有些擔心。
“大帥李悍虎”
李存孝轉身看向趙駟,趙駟急忙低頭。
“看來趙司馬不看好本帥啊!”
“不不是”
聲音高昂刺耳,隨即又低沉了起來。
“大帥并非比不上李帥,只是此時李帥并非大帥之敵”
“嗯。”
李存孝輕輕“嗯”了一聲,趙駟吊起的心放了下來,抬頭看向李存孝。
“大帥,此時朱溫令大帥鎮守此地,卻用其大將,明顯是忌憚大帥”
李存孝瞳孔縮了縮,拍了拍趙駟肩膀,看向城下兩人,語氣冷淡了些。
“呵呵,不怕,就憑他們,哼!還擋不住本帥!”
趙駟看向緩緩進入城內朱溫兩人,緩緩點了點頭。
一場令無數人緊張、窒息的見面緩緩落幕了,那兩張紙的內容是戰書,也是臺階。
按照李思鈺意思,李存孝是中間人,除了他,無他人來充當此時的中間人。
晉王正恨不得把朱溫大卸八塊,自是不可能,時溥和朱氏兄弟都與朱溫有仇,河北其余藩鎮不夠那個資格,整個天下,有這種實力的只有李存孝一人。
中間人就要公平。
李思鈺會讓數萬民夫前往洛陽運糧,最擔心的就是這數萬人會不會被朱溫扣留。他不得不擔心,朱溫出身黃巢賊軍,身上劣跡斑斑,反悔之事不是不可能發生。
朱溫同樣也擔心遼東軍,擔心遼東軍會裝扮成民夫,隨同民夫從函谷關進入洛陽,輕而易舉奪了河右、東都之地。
兩人都不相信對方,如此就需要一些限制,這就凸顯出了李存孝的重要性了。
按照李思鈺提出的要求,若是朱溫敢扣住數萬民夫,李存孝就要無條件打開城關,任由李思鈺殺入河右,反之,李存孝就要禁閉關口,幫助朱溫扣住運糧的數萬民夫。
僅此一項還不行,雙方還要相互通報對方情況,甚至允許雙方兩百人的探子在雙方地盤進行游走刺探,以防止對方不軌行為發生,兩百探子不允許發生扣留和意外之事,一旦發生,對方必須給出合理解釋,若無法給出合理解釋,則視為對方違背契約行為,戰爭則全面爆發。
朱溫進入函谷關后,第二日即返回洛陽,同時在函谷關、陜縣、永寧縣留下大將王彥章、龐師古、葛從周三名大將,用以防備不測。
而此時整個關中、河中之地都得到了李思鈺的命令,關中、河中震動,無數無糧度日的百姓緩緩向陜虢聚集,百姓害怕兵災,更害怕饑餓。
有些人害怕自己會死于洛陽,或死于路上,但是糧食的誘惑高于天,再加上李思鈺戰無不勝的戰績,無數百姓在積雪深厚的冬日,身穿著一家老小湊出來的破爛衣物離開了。
李昭帶著李曜,身邊還跟著楊氏和小翠,隨著無數匯集的民夫,一路趟著大腿深的積雪艱難前行,他們不屬于管事,只能下地步行,所有可以拉運的牲畜都提供給了民夫,只有管事們需要來來回回照顧民夫,他們才會有一匹驢子可以代步。
阿蠻生性好動,一會跑到隊伍前面,一會又來到隊伍最后,看著阿蠻胯下大馬,李曜很是渴望。
“云倬,能否找些坐騎,咱們這樣,早晚會被凍傷的。”
李昭回頭看了一眼,嘴里輕聲說道“說不來吧,你偏偏要來,出來了,你又要坐騎代步”
李曜皺眉道“咱們怎么可與那些賤民相提并論”
“行了!你若想要坐騎,自己去跟阿蠻姑娘去說,別拿相公做擋箭牌!”楊氏冷言冷語看了李曜一眼。
楊氏冷哼一聲,沒注意腳下,一腳踩空,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李昭忙伸手攙扶了一下,這才避免滑倒。
李昭苦笑道“不讓你前來,你偏偏出來受罪”
楊氏有些生氣道“還不是因為相公”
說著眼睛紅了起來,如今情景讓她想起了逃亡時候。
“若是若是相公惱怒了李將軍臣妾臣妾”
聽著楊氏擔心話語,李昭心下頓起酸澀,不再言語,只是攙扶著楊氏,默默一步一滑走在人群中。
就在此時
“這位公子,不如讓夫人上車歇一歇吧?”
趙三看著李昭攙扶著楊氏一步一滑,搖頭嘆息,心下感嘆這種天氣,這些貴公子還出來找罪受,真不知該如何說了。
李昭看向騎著毛驢的趙三,又看向趙三指著的牛車,上面坐著些百姓,他知道,這些人都是輪流的,而且為了節省畜力,坐車的人不是很多。
李昭還未開口,李曜急忙說道“好啊!謝謝這位兄弟了。”
話語還未說完,自己則率先爬上了牛車,這讓趕車的孫大頭眉頭皺了一下。
李昭不經意皺了下眉頭,看向楊氏,有些猶豫。
趙三看向李曜,又看向李昭,眉頭皺了一下,又看到楊氏猶豫,這才開口道“夫人,還是上車歇息一下吧,這路還長著呢。”
楊氏猶豫了一下,這才彎了彎腰。
“那麻煩這位大哥了。”
趙三笑了笑,這才向孫大頭說道“大頭,你小心些,別傷了夫人。”
孫大頭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家牛屁股,有些心疼嘟囔著。
“趙大哥,夫人是個婦人,俺拉著也不算啥,可他們這些男人算個啥子嘛?俺家大耕牛”
“行了行了,就當幫俺一個忙。”
聽了趙三話語,孫大頭盡管心下不滿,還是跳下牛車,幫著李昭把楊氏攙扶著登上牛車,只是嘴里無聲嘟囔著。
李曜好像沒有聽到一般,心下卻怒火高漲,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他是什么身份,孫大頭又是什么身份,心下惱怒不已。
李昭面上露出慚愧之色,看著無數百姓一步一滑,奮力行走在大腿深的雪地中,想要跳下馬車,楊氏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小翠看著馬車上的李曜,心下悲苦不已,自從楊氏把她送了出去后,終于體會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淡漠無情。
大虎看到小翠一人站在雪地,牛車也緩緩離開,大虎想要追趕前面的阿爹,剛抬步,又轉身跑到小翠身前。
“這位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如讓俺老舅拉小姐一程吧?”
大虎一邊說著,一邊指著不遠處一瘸一拐的楊瘸子,而楊瘸子正奮力拉扯著一頭老驢,車子上有個女娃正縮在上面,車子破破爛爛,隨時都能散了架一般。
楊瘸子好像感受到外甥指點,抬頭露出蒼老面孔,露著缺了兩顆門牙的大嘴,咧嘴一笑。
這一笑,小翠心下酸楚,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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