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虎,馬如龍,數十披甲親衛,縱馬出了庭院,孟浩則一身素白儒裝,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人前。
房門外,數十秦州使者侍從已經在院外等待,唯恐孟浩不愿帶他們離開,在鳳翔軍以吐蕃騎為前陣,當吐蕃騎陷入重圍無法逃脫,鳳翔軍未能上前營救之時,這些留在鄯州城的秦州使臣們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在他們絕望待死時,營州使臣孟浩出現了他們面前,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出現在眼前時,這些人毫不猶豫出現在了孟浩面前。
看著他們中有不少歌姬美人,孟浩不由皺起了眉頭。
“大人”
這些秦州人只是用駑馬拖拉著馬車,與他們人人皆胯下一騎不同,若帶著他們,自己會極大減緩奔行速度。正當孟浩皺眉不已,劉大猛突然開口,驚動了正皺眉沉思的孟浩。
抬頭一看,只見一隊披甲騎縱馬前來,孟浩甩開腦中擔憂,輕踢胯下戰馬迎了上去。
“今日我等就要返回關中,隨意遣個小吏即可,未曾想到,贊普竟然親自前來送別,下官深表感激。”
看著孟浩一身素袍,抱拳行禮的樣子,翰德心下很是不滿,這些營州使臣尤為可惡,從踏入鄯州城那一刻,他們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哪怕他們被大軍禁錮在院中,這些人也未向他臣服,這讓素來高高在上的翰德尤為不喜。
但是,這些人除了代表營州軍,他們身上還披著朝廷使臣外衣,吐蕃與大唐等同,至少在翰德眼里,吐蕃是與大唐帝國同樣強大,對眼前這群可惡的nrn,他可以不前來迎送,但大唐朝廷使臣的身份,翰德就不得不前來。
看著自己討厭不喜之人,翰德眉頭只是微抬了一下,聲音冷淡道“鳳翔人坑害了我軍近萬軍卒,唐使欲要帶走這些挑唆罪人,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孟浩未有回頭去看,他也知道背后之人此時是如何擔憂害怕,而是向翰德拱手說道“贊普此言甚是有理,若無李茂貞遣他們前來,一心說服贊普由他們在貴地招兵,贊普之民也不會落于王爺之手。”
“這些人的確罪孽深重,但是他們乃我大唐子民!”
“大唐子民有罪,當由我大唐皇帝治其罪,而非吐蕃贊普!”
“大膽!”
一番將大怒,正要怒罵,卻被翰德抬手阻止,雙眼卻緊盯著孟浩。
“唐使的意思是,大唐之人有罪,應由大唐皇帝處置,番人有罪,則由本贊普處置,是這個道理吧?”
“也就是說,此時若有我吐蕃之人揮刀殺了唐使等人,有罪無罪,也應由本贊普一口而決,是這樣吧?”
孟浩神情一滯,隨即笑道“自當如此,但是呢,本官身為大唐使臣,前來消弭各自爭端,此乃陛下、王爺深感百姓之苦而免其刀兵之苦,此乃仁慈之意,想來贊普也不愿吐蕃百姓慘遭兵災之苦吧?”
翰德心下一怒,深吸一口氣,一臉兇狠,但卻微微點頭。
“自然如此,本贊普同意唐使之言,但是總會有這么一些人肆意胡為,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人,本贊普盡管不愿,可也無法保證此等之事就不會發生。”
孟浩點頭笑道“贊普此言甚是有理,誰也不敢保證天下就無此等之人,可若是有人刻意使人為之,那就不好說了。”
孟浩打馬來到贊普身前,絲毫不理會一旁怒目圓睜的蕃將,輕聲說道“我大唐北地王脾氣不大好,尤為討厭他人欺辱婦人孩童,當年宣武軍扣住一女娃,為了僅有幾面之緣的女娃,王爺領軍十萬兵圍汴州,若非朱溫送還女娃,如今還有沒有朱溫這個人,那就只有天才知道。”
看著孟浩小手指著天,看著一臉欠揍模樣,翰德心下大怒,恨不得立即把這些人全都砍殺了,一想到大相的安排,心下冷笑連連,一臉面無表情。
“唐使多慮了,大唐盡管已成日暮之國,但我吐蕃素來與大唐相善,想來還無人對唐使不利!”
翰德猛然提起馬韁,調轉馬頭,嘴里卻說道“本贊普還有要事要處置,就不送了,一路走好!”
翰德打馬就走,數名番將冷冷看了一眼孟浩,紛紛調轉馬頭,緊隨翰德離去。
孟浩一愣,看著翰德遠去,他有些皺眉不解,會如此輕易放身后那些人離去?
劉大猛打馬上前,低聲說道“我等可能有麻煩了。”
“嗯?”
孟浩看向劉大猛,劉大猛低聲說道“這些人若是力爭,或是拔刀大怒,對我等極力威脅,我等返程時反而會安全許多,可他們如此態度,我等返程就危險了。”
孟浩皺眉思索片刻,微微點頭,輕聲說道“若僅僅只是我等離開,他們還不敢把我等如何,這會激怒大帥,畢竟我軍手中還有不少吐蕃俘虜,那些普通吐蕃人,這些人或許不是很在意,可那些軍中將領呢?翰德又豈能隨意舍去,這會讓吐蕃各大家族不滿的。”
劉大猛微微點頭,之前他們被困鄯州城時,他們就知道吐蕃人對唐將的不屑,曾經他們入過長安,所獲之豐讓人垂涎三尺,如今又有此等良機,各家族紛紛把子侄送入其中,欲要以此獲的功勛,插手軍中之事,可他們萬萬未想到自己會如此慘敗。
吐蕃贊普一分為四,贊普的威嚴權勢也隨著吐蕃內亂而降到了冰點,吐蕃各家族,尤其是握有族眾兵卒家族權勢增強,贊普想要一言而決,這幾乎已經成了不可能之事,但贊普是吐蕃人至高無上的象征,想要就此消失也不可能,至少短時間內不大可能。
各家族不可能丟棄族人而不聞不顧,這會影響家族的名望權威,若僅僅是他們返回長安,孟浩并不認為翰德敢半道截殺阻攔,可是帶著這些秦州使者,李茂貞的使者返回,那就又有不同。
吐蕃人因鳳翔軍而損失慘重,若鳳翔軍出戰救援而敗還罷了,可是鳳翔軍坐而視之他們的子侄絕望被圍,致使他們大敗。
孟浩知道,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吐蕃人無論如何都要向鳳翔府討回些公道,胡人、番人與中原人規矩不同,甚至可以說沒有多少規矩,有仇就要當下報,孟浩出手護住這些秦州人,明面上,翰德不能與營州軍撕破臉面,這對他們沒有太多好處,可是暗地里就不好說了。
孟浩心中危機感又上一層,低聲問道“劉將軍以為當如何?”
劉大猛皺眉道“欲要安全返回,自然是拋棄那些秦州之人,沒了他們,就算吐蕃人想要阻攔我等,有馬匹相助,末將也有成機會護著司馬大人安然返回,可若是這些人與我等一同”
劉大猛回頭看向身后皆恐慌不已的秦州之人,看著他們的駑馬拖拉著的馬車,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人行走速度太慢了,與他們同行,會極大拖累我軍的。”
孟浩嘆氣一聲,無奈道“總不能把那些婦人丟給吐蕃人,任由他們侮辱吧?”
劉大猛皺眉不已,最后也無太好法子,無奈搖了搖頭。
“沒法子,先如此好了,若實在事不可為,我等也只能先護著大人離開,至于他們”
劉大猛沒有說出最后話語,孟浩卻知道他是何意,最后也只能無奈嘆息。
既然已經如此,也不好再多言,兩人打馬走向人群,孟浩張了張嘴,想要說幾句,最后無奈擺了擺手,只是說出一個“走”字,再無其他。
眾人昨夜就已準備妥當,其實也無什么可準備的,連同秦州護送使者的兵卒,共計百十騎,其余者皆是些乘車的文臣、女子。
大唐文臣大多都會騎馬,只是這些前來的使臣都是年紀較大之人,已經無法騎馬奔行,看著數名頭發花白之人,在仆從攙扶下爬上馬車,孟浩不由搖了搖頭,心想著,或許所有人都知道危險,才讓這些人前來吧?
馬車居中,一干百十余人緩緩出了鄯州城,兩側吐蕃人皆是冷漠看著他們離開,無論是軍卒,或是普通的牧民,哪怕只能躬身求活的奴隸,皆是一臉冷漠看著他們離開,好像看著路邊死尸一般的冷漠。
孟浩不喜這座充滿牛臭味的地方,這里的吐蕃人同樣厭惡他們這些身穿錦衣綢緞的nrn。
鄯州本為隋之西平,隋末,薛舉、薛仁果父子反叛,并于金城自立為帝,其后被唐兵大敗被殺,唐置鄯州,其下湟水、龍支、鄯城。
金城是個極為重要之地,是西域與關中極為重要節點。自金城向西,因大山之故,入西一分為二。其一,自金城沿著山北,走會寧、姑臧、張掖、敦煌,入西域。其二則走山南,沿著湟水,走龍支、湟水,在大山處有一處豁口,可由此入姑臧,也可由湟水向南,過石堡城入青海,繼而入西。
金城乃極為重要之城,每當西域大亂,奪金城者即可控西域要道,每次西域反叛者皆以此城為重。或許大唐深知此城之重,故而不愿他人控此城者,也或者吐蕃北侵,為了抵御吐蕃侵入,故而鄯州州治就放在湟水以北,臨近石堡城,可就近支援。
石堡城極為重要,且險要無比,可謂一人當關萬夫莫開之地,或許是為了加強對此關的重視,鄯州治所鄯城刻意設于此地,究竟是否是另一個“天子守邊”之意,李思鈺認為應該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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